明海法师:禅宗的智慧

2021-11-25121次学习

“禅”的认知模式。

刚才我说,“禅的智慧”要修行,修行是要体验的,它不是一个单纯的知性层面的问题,它是要从根本上改变我们认识这个世界的、我们和这个世界之间的认知模式,也可以说是颠覆我们和世界之间的互动的模式。所以如果我们在了解“禅”的时候,没有全副身心的投入和体验,那么有可能是南辕北辙。古人有一个比喻叫“方木圆孔”,一个圆的孔用一个四方形的木头插进去就不好插,因为我们了解的对象,和我们了解它的方式不匹配。所以我想,在我开始我下面的分享之前,大家在我的引导之下,我们先一起来做一个简单的“禅修”的体验。这个体验的要点是把我们的心带回到当下,能静下来。所以,现在请大家在座位上正襟危坐,不要翘腿,身体坐直。这个腿最好是能够垂直,也就是小腿和大腿之间有一个直角,很自然地垂直。手放在大腿上,或者放在我们的小腹部,右手叠在左手上,两个拇指轻微地接触,不要使劲。整个身体自然地放松,自然地坐直,不要僵直,不要挺直,也不要哈腰。颈椎也是自然直,颈椎头顶的感觉应该是下巴微收。这一切调整好以后,舌抵上腭,你的眼睛不要闭上,把眼光稍稍的凝目于鼻端这一区域,不是一个点,是一个区域,就是像我现在这样。下面我们把注意力关注在我们呼吸的进出上,我们开始十分钟。可能你们下午有点困,但是如果你能进行完这个,会得到一个放松。把注意力关注在鼻端呼吸的进出,它进的时候知道它进,它出的时候知道它出,每一个进出都在你的清晰的知道、觉察下。

我们现在要探讨一个问题,我们现在讲“禅宗的智慧”,那么在“禅”的修行中,它所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在刚才简单的“禅修”中,我们有的人体验到他的心像在一个灯光昏暗的房间里,不太清楚,想睡。也有人体验到心里有很多杂念。从这里我们就可以认识到“禅”的修行它一要给我们带来的一个改变它是要使我们的身心灵处于统一的、整合的状态。在刚才的“禅修”中,我们体会到我们的心,或者我们的心和我们的身它不在统一、不在整合状态,它在分裂状态。如果用这样一个分裂状态的身心去生活,用这样一个分裂状态的心态去认识和把握我们周围的事物,我们能够不犯错误吗?所以,没有经过“禅修”的训练,或者这种训练没有到那种程度的时候,我们的心就像一面镜子,这个镜子是凸凹的,它很有趣,它呈现的事物的形象是有趣的,或者说这面镜子是有裂痕的、破碎的,呈现的影像也是破碎的、有裂痕的。用凸凹的镜子、有裂痕的镜子去照事物,呈现的不真实。如果用不真实的呈现推动我们下一步的思想、决断,推动我们生活中的行动,那么它会使我们的生命倒向一个被动状态,也倒向一个分裂状态,没有头绪。现在临近年底,在座的各位都是很忙碌的,包括我在内,事情也很多。关于你的事业,你的生活,有很多问题要解决、要思考。那么要思考解决这些问题,其实“禅”给我们一个启发,就是我们必须要调整我们的认知模式。以前我们思考问题,我们的心是被动的,被问题纠着,这个所谓的被问题纠着,它是指我们因为各种情绪,各种心理的活动被牵引着,心不由己地在想,所以有时候是胡思乱想。在我们日常的生活中,这种认知模式恐怕是占据了多数的时候,“禅”的认知模式是要照,不是去想,而是去照。“照”是个比喻,关照。那么“照”作为一个比喻,就是把我们的心比喻为一面镜子,我们不要把这面镜子蒙尘,把它擦拭干净,把这面镜子的凸凹舒展,把这面镜子的破碎弥合。当然,这都是姑且这么说。

“禅的智慧”告诉我们:其实我们的心镜本来没有灰尘、没有凸凹、没有分裂,我们是要认识那个本有的明镜。但是本有的明镜现在呈现的是凸凹、蒙尘、分裂,所以我们要经过一些工作来整合我们的心性,以这个整合了的心来关照我们遇到的问题。用这个整合的心去认识问题,跟我们平时这种认识有什么不一样呢?简单地说,就是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在“禅宗”的话来说,我们以分裂的心去认识事物,叫“心逐”;那么现在我们以整合的心去认识,是“心照”,用心照物,我们不去追逐它,我们也不去迎合它,只是如是地呈现它。所以,这个认知的方式,我们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它:回归自心,向内探求。你们也许会说,我们遇到问题都在外面,我们在里面能找到答案吗?所谓的外面和里面,我们现在先姑且以我们的人来做分界线,我们人之外的,我们在生活工作领域里呈现的问题。这里你要相信,这些答案本来都在你心中,那么为什么现在我们找不到正确答案呢?那是因为我们的心没有静下来,那个心的镜子的光亮没有呈现。所谓水清鱼现,当水清的时候,我们能看到里面的鱼;当我们的心静,我们能看到各种内在、外在,各种问题的答案。所以,从这个认识方式的转变,在前一种方式,我们运用的最多的是推理和一些资料信息的综合分析,即使是有序的思维也是这样。那么,“禅”的认知模式里面,它所运用的,它所表现的,是我们心灵本具的直观、直觉、整体的把握,当下呈现,一触即发。要当下呈现,必须要我们和心完全地整合,自然一切问题的答案会出来。因此我说,“禅”的认知方式是回归自心,向内探求。向内探求什么?既探求宇宙人生的奥秘,也探求我们在工作生活里面遇到的各种挑战,各种回应的方式。所以我建议,假如不是燃眉之急的话,对我们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有些困惑、有些问题,我们要养成对它们的包容,你先把这些问题放在心里,也可以说放在一边,不要去想它,只是把你的心收回来,让它澄净。每每遇到难解决的问题,先不要急于去向外搜集信息、寻找资料,当然有一些问题,这些工作是需要的,当这些工作都做完了以后,我们要把心静下来,把心整合起来、统一起来,甚至如果可能的话,你们也可以在办公室或者家里面做简单的禅修,让心静下来,让答案自然呈现出来。如果我们的心不整合,不能统一下来,它受着各种情绪的干扰,受着我们以前关于这个问题的一些成见的影响,很多的时候,我们会受我们所得到的信息的误导。因为那一件事情的本来面目有可能我们得到的信息是支离破碎的。所以使我们的判断不是客观的,是被误导的。但是误导我们的不是外面的信息,是我们的自心。所以,这个是我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禅”的认知模式。


“禅”的意义与功能

回到“禅”这个字,“禅”这个字是一个外来语。不要听有的人给我们拆字,“禅”左边是一个“示”,右边是一个“单”,这个“示”在汉语里边它是“祭祀”,把东西送上去,是宗教行为;“单”是一个人,所以“修禅”要单身,这个错了。“禅”是外来语,是梵文的音译,它的意思就是“静虑”,安静的思虑。用现在的语言说,就是有序的思维,用我刚才的讲解来说,就是让我们的心再回归到它的本来,在它处于完全的整合、统一状态下的思维,这就是“禅”这个字的意思。那么,禅的目的,它的着眼点在哪里?“禅”的着眼点不在于改造客观世界,而在于发现。也可以说是去体正,去体察本有的、本心具有的那个直观整体的智慧。我们知道,在佛学里也有讲,我们这个世界可以用很多的角度来区分它,在物质的、心理的,有很多的现象。现在,我们要在一个模式中来认知世界,其实就两个东西,一个是心,一个是物;或者说,一个是心,一个是境,境就是外境。当下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心念,都有心和境,在哲学上叫能和锁,“能”是能动的能,“锁”是能动的对象。那么这个能动的对象“锁”,汉语有个词叫“物”,或者“境”。其实,不要错会“物”,认为物是没有生命的。当你的“心念”成为观察的对象的时候,它也是物。那我们要问了,那个“能”在哪里?这是我下面要说的。现在我想说的是,“禅”的认知模式的着眼点不在“锁”,它不在于做告诉你怎么样改变客观世界,它的着眼点在于“能”。我们要先对这个“能”、“能动”的心性发出认知,发出行动的心性,在这里要做一个澄清,做一个还原,做一个修复,做一个整合,做一个体认。当然,这个“能”和“锁”也会发生变化。基本上,人类的生活都在这个“能”和“锁”的模式中,所有的活动,社会的、个人的、物理的、心理的都在这个“能”和“锁”中。所以,“禅”的功能就是认知,修复那个“能”。很有可能当你深入了对这个“能”的认知,就会把你以前的认识模式颠覆掉。这是讲“禅”的认知模式。

下面我们说这个“能”。我们认识这个“能”用了很多词:“认识”、“修复”,等等。最后我们用了一个词叫做“体认”。“体认”需要有一个前提,叫做信仰,属于佛教中的信仰。这个前提也许你们不接受,但是,一个在中国文化背景下的人,也许不是佛教徒,他都会接受。这个接受是说,按照佛教的说法,人人本具佛性。儒家说,人人皆认为尧舜。那么,我们这个“能”它跟佛的智慧,跟佛的心性完全没有差别,我们这个心性它就是一面明镜。但是如果我们错用它了,我们没有体认它,那么我们就没有善用它。在佛教里有很多比喻来描述我们的这种状态,有一个比喻说,就像一个穷人的衣服兜里有一颗无价的宝珠,但是他自己到街上去要饭,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他说,你衣服兜里就有一颗无价宝珠啊,你为什么要到街上去要饭呢?这个时候,他变成一个富翁了,他变成一个富翁并没有经历什么过程,只是知道宝珠在这儿。他不需要去把他的宝珠进行打磨、加工、包装、擦拭,他只是说,哦,在这儿。

还有另外的比喻,有一个很有钱的富翁,他有一个儿子在很多年前走散了,这个儿子在外面流浪、乞讨,时间太长了,他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一个富翁的儿子,原本有着无数的家财。因为他在外面流浪的时间太长,他的心性也改变了,变得低下,变得狭隘。有一天,这个浪子在外面漂泊,走着走着,正好走到他自己家的门口,他的父亲家财无数,高居宝座,周围伺奉的人很多,非常庄严,场面很大,气势很大。这个浪子看到他家里的这种气象,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他胆怯了。他的父亲看到门口的浪子,当下就认出这是自己走散多年的儿子,于是马上派身边的人去叫浪子过来。身边的人着装、气质也是非常不一样的,所以当他们过去叫浪子过来的时候,这个浪子当时吓坏了,掉头就跑。后来,这个长者觉得没有办法,他就找两个人穿着便衣去找他。找到以后询问他是不是想找工作啊?浪子说是。于是他们请浪子来做保洁员的工作。浪子一听,这还差不多,他觉得他只适合做这一类工作,就跟他们去了。之后浪子回到富翁的家扫地、做卫生、扫垃圾。他父亲也经常去看他,鼓励他好好干,之后慢慢把关系跟他拉近。有时候带他到阔绰的家宅到处参观,浪子的心性逐渐地打开。最后,有一天,这个富翁召集了当地很多的人、社会名流开会,告诉大家说,现在我宣布,这位就是我的合法继承人,他本来就是我的儿子,多年走散,现在回来了。这个浪子一听,喜出望外,但是他没有晕倒,因为他已经在那生活了很多年,已经熟悉了,心性已经调整过来了。

这个是佛经中的一个比喻,这个比喻是说我们现在就是这个浪子,本来就有无数亿的家财,但是我们现在要向外去找,很辛苦。然而,由于我们的过去的经历,再加上文化观念的影响,世俗的等级尊卑的影响,等等,现在有个人告诉你说你就是佛,你的心性本来跟佛一样。我们可能会吓坏了,不可能!听说过有修行的人,大彻大悟,跟佛一样,我怎么会这样呢?那应该是高僧的事,不是我们的事。所以,这种就是我们的心性已经被有一些观念给破坏了。所以,我们要开始 “禅修”,开始 “体认”,开启你自心本具的佛的一个智慧。这首先要有一个担当,要有一个信念,因为你已经被一些概念束缚住了。你说“修行”是出家人才可以的,“禅修”的是出家人。其实这个观念也是可以颠覆的,它也是一种认知方式、认识方式。所以,我们要担当,要力挺这个信念,此心与佛无二。因此,中国的禅宗它有几句话,叫“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前面两句不讲了,后面两句,什么叫“直指”?等一下我们再探讨。“直指人心”就是成佛。我们的心刚才大家体会了,有的想睡觉,有的有很多杂念,这个东西行吗?大家有没有体会到一点,你说你想睡觉,其实你并没有睡觉,为什么?因为你“知道”你想睡觉,真正的睡觉是睡觉,不知道自己在睡觉。你说你有妄念,你知道你有妄念,这很奇怪。所以,可见当你的妄念呈现的时候,当你的昏沉呈现的时候,你还是知道了。那这一切的心理现象,在佛学里比喻说,它就是大海上的波涛,大海上的泡沫,大海上的风暴,大海上的漩涡,但是,它没有一片大海上的整体。现在我们讲的问题,只是说信念、担当,但是有没有真正的实现和完成呢?那是后面的事。你首先要有这个信念和担当,你没有这个信念和担当,后面就不用讲了。也就是说,这个东西离我们如此之近,但是我们不能用它,这个太冤枉了。

那么我们就要考虑说,我们有了这个信念怎样才能够体认到呢?我们怎样才能发现原来我就有那个东西。然后你的心就从一种被动的模式中,突然地伸出头来。古人经常用这种比喻,说我们现在被动的认知模式如同我们的无价宝珠,被尘垢所埋覆,现在让它放光,让它露出来。又比喻说像一个人把头露出来,以前被盖住了被压住了,被压抑住了被束缚住了,所以有的时候说出头天外看,我们知道虚空是很大的,说把脑袋伸到天外,把天顶破,这个就是指认识到了,体认到与佛平等的心信之后认知模式的颠覆。你发现,你主动了,不再像以前被动了。


“禅“的方法

现在就要说方法了。那么“禅“的方法在中国禅宗的历史上它是有一个流变的,就是说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禅师那里,它呈现出不同的风格。但是它的宗旨都立足于我前面所讲的这担当,知识采用的方法不一样。我们都知道禅宗的开端是达摩祖师,达摩祖师之前可以上溯到释迦摩尼佛。在宋朝有一本经,王安石说曾在皇宫中见到过,叫《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因为在宋朝以前,关于禅的渊源大家只知道一个故事,没有经典文本的根据。在这里有一个文化背景,就是佛经的翻译,翻译的时候它跟我们现在不一样,绝大多数的情况都是由皇帝动用中央的资源来组织人力、财力翻译,翻译以后这个佛经等于是国家垄断。国家垄断了首先呈给皇上,皇上再颁布昭示,再让写经生(那个时候有一个职业,抄经的人)誊写,再供养,或者送到寺院。那么皇帝在这个过程中,他有一个选择,有的经他就不公布了,自己在皇宫里小范围的受用,最高的智慧他就不跟大家分享了,这种情况有很多案例。王安石说在皇宫里看到过这个经,那肯定可见这个经是并没有公布的。

《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里面就记述了,佛教界耳焉能祥的释迦摩尼佛在灵山拈花,他的大弟子迦叶尊者微笑。然后佛陀告诉大众说“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然后把石像、佛像传给摩诃迦叶,然后面到达摩祖师二十八代。达摩祖师从印度到中国来,大概在南北朝时期的南朝梁朝天监7年,公元五世纪初叶,这个时间学者是有很多不同看法,那么大概是在这个时间。那么达摩祖师到中国来的时候,中国已经有禅法了。中国本有的从印度传来的禅法,跟我们今天所讲的禅宗的智慧这个禅宗的禅法有一些不一样,和本有的这个禅法是对峙的,等一下我们讲它的差异在哪里。达摩祖师传来的就是我们前面所说的“直指”的,对峙的也是有“能”“锁”的。

达摩祖师到中国来,带来的这种禅法是一股新鲜的空气,除了禅法本身有直接、直指人心、让我们担下承担这点以外,另外就是,它把我们从对于佛学的经典语言文字理论的心,突然带回到了那些经典语言文字的目的,那个目的是什么?佛讲了很多经典,他的目的还是让我们体认本有心性的智慧。这个现象不是所有宗教都有的,就是说宗教发展过程中,它必须要借助于一些载体,这个载体包括:佛像、经书、僧团、寺院。因为佛教是一个社会实体,它不是一个学说,在跨越时间、空间的传播中,如果没有这些载体,它传播不远,所以一定需要这些载体。同时也需要佛法的理论建构,理论的著述阐述,这都需要。但是所有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载体,它的目的就是要把我们带回到心性本具的智慧的。但是几乎所有的宗教都有下面的悖论,它需要这些载体,但是在传播中,这些载体又会被很多的人执著,执著了以后就舍本逐末。所以达摩祖师到汉地来,带来这个“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禅法,他是一股新鲜空气。他有一点提醒大家的意思,有一点让我们迷途知返。这个迷,虽然不是迷于世俗的,但是佛教的各种载体我们也是会迷的,忘记它的宗旨是什么,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达摩祖师的到来是一股新鲜的空气。

达摩祖师到六祖大师之前,这个禅的方法,首先这些禅僧的生活就有一些特殊,他们大概都是苦行、独居、在水边林下、在山间。从四祖道信禅师以后,禅宗的修行人有了自己的寺院,这个寺院也是个载体,就是他们生活修行的场所。然后建立了一套与他们的修行相应的生活制度、修行体系。到了五祖弘忍继承这个体系,开始有了禅宗的寺院。以前的修行人是散居的、独居的,或者寄住在别的宗派寺院中。到六祖慧能大师以后,禅宗就有了独立的僧团、独立的寺院,独立的一套管理制度,而这套管理制度一直到今天成为中国佛教寺院管理的主流,这种管理制度在唐朝就有了。

现在说六祖,他的特殊在哪里呢?所以大家要了解六祖的智慧,那就要看《六祖坛经》。毛主席生前经常看这个《坛经》,这是佛经里唯一一部是我们中国人说的,但被称为经的。在六祖大师以前,禅师的修行方式还是偏于静座。到六祖大师以后有几点变化,所以这是我们讲行禅的方式方法,我们想来体认它,应该用什么方法呢?在六祖大师到宋朝之间,也就是唐到五代期间,日本人称为叫“纯禅的时代”。那么这种教学可以说是最生动最直接的,是人对人心对心的,这里没有理论讲述。这种教学要求老师完全体证禅的智慧,不仅要完全、彻底、圆满地体证到禅的智慧,而且要有教学的手段,要有教学的智慧,不仅要有自己体认的智慧,还要有教他人的智慧,后面我们会讲这个问题。我们要依照一些大禅师的说法,像黄櫱禅师的说法,这样的禅师也是不多的,很多禅师他是自己彻悟,在黄櫱禅师看来,他们在教学上也未必都到位了。所以在这个时候,修禅的人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去拜访善知识(梵语kalya^n!amitra,指正直而有德行,能教导正道之人),去寻找老师,我们叫行脚,也叫参方,在这些地方接触很多老师,很多说法。

我们看看在那个时代中国人的精神状态,我们今天的人是很难想象的,那时候的唐朝的中国人,他们的精神生活, 他们对精神生活的这种投入,我们是完全想象不到的。所以我觉得,世界上有几件事比较难,一是不同国家不同人民的互相的理解,这个很难;第二是同一个像中国这样历史悠久的国家,同一个国家民族,不同的时代特别是我们这些后代的人,理解过去时代人他们的精神状态很难。唐朝时的人们的精神状态也有差异,虽然有差异但那个时代的人有共性。这个时代的中国人的精神充满了创造力,充满了活力,充满了勇敢的精神,开放自由大胆,所以才有了唐玄奘。唐玄奘不是一个很孔武有力的一个壮汉,他是一个出家人,虽然他挺文弱的,但是他一个人背着包从中国走到印度,那个感觉有点像我们从这个酒店走到北大,从北大走到博雅堂,他没有觉得那有多么远,这个是一个时代中国人的精神状态。这和整个国家影响力有关系的,然后他开放学习精神,他不光学佛学,遇到别的宗教的人他也学,在宗教内跟他的宗派不一致的小乘他也学。所以他到了印度到那烂陀,最后成为被印度人尊称为天,天就是最高境界,大乘天小乘天。那烂陀寺每每面临别人挑战要辩论,都派他去做选手,都是大获全胜,誉满五印,印度分为东西南北中叫五印,五天主。

那么讲禅就是那样一个时代,那个时代的中国人是怎么回事?禅的方法在那个时代不是要翻经书的,有时候为了一个问题可以从江西走到河北,走几千里路。也许从广州的某个寺院走到河北的柏林禅寺,走那么远就是为了见那个禅师,把问题提出来请他指教。而且这种精神领域的探究,还不局限在出家人,很多妇女,很多“在家人”,还有很多官员,他们都很投入。有些老太太出人意料见解很高,我们要用语言形式上说,他们那时候讨论的问题全是抽象哲学上的问题。每个人都把生命拿出来,投入得那么认真,激进勇猛。所以在那个时代的人,纯禅的时代,这个禅师他的生命和佛法智慧已经完全体证,所以他生命的一切语言一切行为都是自然流露。所以在他自然流露中,他再来教来访的这个人。所以才有了赵州禅师《吃茶去》的典故,很简单的话,但是这个话不简单,这个话就是赵州禅师的心掏出来,就是他把他境界掏出来。所以在这个时代,中国的禅宗里面,出现了很多了不起的大师,他们有很多精彩的对话和互相切磋的问答,这叫机锋,也叫公案,就是指两个禅者之间的对话,如同战场上高手对阵。锋就是勇猛光芒,机就是有机关,在一问一答之中,有双方对宇宙人生的根本见解,双方在禅修中,对自己心性的体认的境界拿出来碰撞一下。公案的意思有另外一个角度,打个比方说,比如踢足球的运动员,教练教的很多训练他都完成了,完成以后他们怎么去学实战呢?他们要去看以前的足球队,好的足球球星们在球场上实战的表现,在看这个表现的过程中来体察他们在遇到球场上各种问题时候的各种应对反应,在这中间去体会足球竞技的奥妙。公案是什么?公案是过去的禅师在面对一个来访者的时候帮助他,解决对方的问题,这是一个实战而且不是一个预设的,不是话剧的背台词,不是准备好的念讲稿,也不是思维出来的演讲,而是心和心的碰撞。那么这种碰撞会表现在语言上,也会表现在身体的动作上,肢体动作上。那么后来学禅的人,就像踢足球一样,我也学我也修了,现在我要了解它,要看这个碰撞,看这个过去发生过的一段故事。从正面去体察双方的心目,所以这是公案。但是公案本身就是个比喻,他的比喻是说,法律上大家都知道,这个法律立法有很多模式,西方也一样,到中国现在也是一样的,有一个模式是说,这个案子我们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案子,我们查一下以前有没有判过这样的案子,按照过去的陈规,我们体会到中间的原则,中间的精神。所以是讲唐朝发生的禅者之间的对话,心灵的碰撞交流,后来的人称之为公案和机锋。

下面有一个词叫话头,唐朝时候的禅,禅宗的修行就是直指人心。所以禅师,我讲的一点是说,一定有老师、善知识;第二点是说老师不跟你多讲道理,那么如何知道本具的智慧?你说师父你给我讲解一下,没有讲解,他没有讲解。这个是不让步的,不妥协的,不拖泥带水。那么这种情况下,这个禅者他这样想这怎么回事?他一天到晚,一直生活在对这个问题的体察,参悟中,直到下一次跟禅师对话的时候。当然禅师有他的方法,根据他的进展,不失时机地给他下药,让他当时回头,唐朝时的方法大概是这样的,所以叫直指人心。这是纯禅的时代。那么现在基本上不可能,因为没有老师、师资不行。

到了宋朝,就有了话头禅。话头禅的原理和前面我所讲唐朝的“直指是”一样的。不过,它更侧重于把唐朝,特别是唐朝前面的禅师们在呈现他们心性智慧问答中的某一个回答,某一个展现,作为自己心性参究的对象,这就叫参禅,现在我们说的“参禅”就是这样来的。所以这个“参话头”从宋朝开始兴盛,一直延续到明清时代,延续到近现代。那么在宋朝的时候,这参究的话头很多,现在我们要解释一下了,话头和前面讲机锋、公案有什么关系?其实他们都是一个东西,用的讲词不一样角度不一样。话头的角度是说,我们要把我们的关注点聚焦到一个话上,聚焦到很多的点上你没办法专注,就像我让你们聚焦鼻端,你们很专注,不东张西望。所以这就是个头,头是什么,头绪;话是什么,话是古代的禅师在机锋往来问答之中,可能是某一句话,可能是某一个动作,把我们的心聚焦到这一点上,这就是话头。当然虚云老和尚关于话头还有其它更重要的开示,那个是从修行用功深度来说的。从这个词的意义,就是我们讲的,他是参究的头绪找一根线专注它。一直到明清到近现代,所以现在我下面要讲的,我以话头的参究来跟大家讲。

前面我说要认识人,要回到自心,要向内探求,要体认本具的智慧,怎么体认?这中间有什么奥妙?那么我来讲这个,我们思考话头吗?刚才我讲的是参究,为什么你要用参究,不用思考呢?所以我们又碰到前面曾经讲过的那个问题,我们的心有两种路径,在禅宗里叫“心行处”,就是推理的、逻辑的、追寻的,平时我们的心念有一个轨道,有一条路。那么禅的参究恰恰是要把这条路斩断,一向以来我们就在这个路上。这一条心路,恰恰是我们认知我们本有智慧的障碍,它不能成为工具。我们平时的这种意识活动,当然包括情绪起伏,是我们体认本具智慧的障碍,不是工具。当我们要体认本具智慧的时候它是障碍,当我们体认到以后,它会升级、转化。所以不可误认为说,体认到以后我们就没有意识活动了,这是错的。只是说我们现在要体认本具的心性智慧,平时的理论思维以各种信息材料为基准进行的逻辑分析,综合分析归纳比较,这些是我们认知本具智慧的障碍。所以说,参究的这种认知方式是要把这种路截断,所以古人说“心行处灭”。王维有两句诗:“情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比喻我们平时的心情,走到绝路的时候会有一条活路出来。大家不要认为这条活路跟前面那条路是两条路,其实它也是一条路。当你有了活路以后就有了前面的路,把前面的涵盖,只不过心认知事物的模式颠覆了而已。现在你变成主动的了,所以参究是不可以思维推理的。那么这种认知方式,在禅文里有述叫“大死一番”( 参禅人把生命的全力集中在话头上,毫不分散地成为知、情、意的焦点时,仿佛独立在宇宙之外,与一切绝缘,实在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活像似个不断气的死人,这就是大死一番的典型),然后再活过来,叫“大死大活”。我们对我们自己不了解,我们认识这个事物、世界,对我们自己的心性和认识的事物不了解。如果要整体上提升我们的智慧,一定要不断地“死”,从死中活。所以死跟活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很多宗教都有这个命题,就是“复活”。

其实在坐的你们诸位,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在自己创业的路上,很多人也都体验到过死。不过可能不是在禅修的层面,是在你的事业,你的思想境界,在你的发展模式上经历过“死”,然后又“活”。没有经历过“死”的人而“活”过来的人他是肤浅的。基本上我们可以说,在人类的历史上,从西方到东方,从古代到今天,所有能够在人类的文化史上大放光芒,照彻后代的前行道路的人,为人类的文化做出巨大贡献的人都有过“死而复活”。其实就是在绝境中蜕变,在绝处找到生机,都有这样的过程,这是一个模式。要想“活”必须先要“死”,我们往浅的地方说,例如贝多芬,他听力“死”才创作出震撼人心的杰作;瞎子阿炳他的眼睛“死”了,所以他演奏出不朽之作;司马迁受重刑,作为那个时代的士大夫出世的心“死”了,所以他写出“无韵之离骚”的《史记》。还有一种规律你没发现吗?在政治领域,很多人物,他都有过引号的“死”,他没有“死”就不可能有后面的成绩:列宁坐牢被流放,所以列宁说没有做过牢的人是不是有缺陷的?我们改革开放的主设计师邓小平,他也相当于“死”过,这就是政治生命的“死”。你们有没有想过,改革开放这么大的一个工程,他是总设计师,他是在什么时间设计的?就是在他“死”的那段时间。所以这印证了我前面讲的,很多重大问题的答案,你只有把心静下来,放到一边,从里面出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从里面出来,“死掉”,“死掉”就是一种彻底的出来,不断拉开距离。你看不清乃是因为你离它太近,你的鼻子碰到他,你太近了,拉开一点能看清。这个拉开是心理距离的拉开。但是有时候为了造成心理距离的拉开,也需要身体的拉开。所以有的人到大学来,到寺院去,到山里去,到海边去,都是想拉开,然后找到答案。符合我们前面所讲的禅的认知模式,把这个心修复,统一整合以后,你就会有答案。

回来我们讲,禅的参究的“死”。那么参究的“死”,它是要斩断我们的分别念。我们现在把问题带回到这里来,我们的日常生活,我们的心不断地在分别,被动被牵引着。这个分别念就成为一个障碍,在这个分别念的运作中,有一种模式,我们还用哲学的话来说叫“二元对立”的模式。所以你跳不出二元对立,我们是被囚禁在这二元中,我们心被关在这二元的牢房里。所以禅,宋朝以后的话头禅,它首先要把你的心聚焦在古代里一个话头,作为头绪。然后聚焦在这上面,而且还告诉你了,你用原来的这个二元模式找不到答案。所以这会把我们的心逼到一个绝路,这种绝路的状态如果能够连续白天黑夜,甚至吃饭走路连绵不断,在禅文叫“打成一片”,表面上一个人在说话、在做事、在应酬一切无妨,但是心中对话头的疑,叫做“疑情”(疑情就是参禅的人,在心中对所参悟的话头,公案或经文所产生的疑问),连绵不断打成一片的时候我们的心就得到了一个整合。 整合以后他会有一个机缘,帮助你突然云开日现,这就是禅宗的典籍里讲的“悟”。

看这些话头,用现在的语言叫“无厘头”的,没道理可讲的,莫名其妙的。在我们柏林禅寺,唐朝有一个祖师叫赵州禅师,他有一个话头,很多年成为现在的很多修禅的人入禅的下手处,这个话头,这个修行方法叫“无门关”。有一天有人问赵州和尚:狗子还有佛性也无?狗子有佛性吗。赵州和尚说:无。我们知道在佛学经典里面,一切众生都有佛性,包括狗子在内。赵州禅师是一个大彻大悟的人,他为什么说无呢?所以这个“无”成为一个话头,聚焦在“无”上,但是告诉你,你不要把赵州禅师说的“无”做有无的“无”,有无的“无”是二元对立的,你的关注点只是在赵州禅师为什么要说“无”?这个“无”是一个开关,我们通过这个开关能够打开走向赵州和尚心性的门,也是指向我们心性的门。这个“无”是一个媒介,我们要通过它,直观地看到赵州禅师的境界。在宋朝的时候,就有两位禅师一个叫大慧宗杲禅师,一个叫无门慧开禅师,他们就特别讲这个法门。而且无门慧开禅师讲,说你在参悟的时候,不要把“无”当有无的“无”,不要当虚无,更不要把“无”当成一个观想。而是让你的心智处在一个知道自己不知道而又想知道的状态,这种焦虑、这种困惑,这种内在的探寻,这种高度的警觉中。大家也许会说那会不会很紧张呢?真正进入这种状态是很放松的。可能有人会说这个问题不是很烦闷吗,好就好在这个问题让你烦闷。烦闷的意思是你平时习惯的思维逻辑路径被这个“无”切断了。我觉得这种方法是一种晕厥疗法,这个晕厥是指我们的思想心路的晕厥。但是由此我们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唐朝有棒喝的教学,也是晕厥,这个晕厥是让你的思路的晕厥。当你的思路正在运作的时候,师傅突然一棒,突然一喝,在禅文里叫“截断众流”。意识的晕厥,这就是“死”,修禅里面讲的“死”,像木头一样。所以到了这个境界,如果参禅到了这个境界时会行不知行,坐不知坐,吃不知吃,喝不知喝,甚至有上厕所走错地方,等等的。

这种方法是我们中国古代的祖师奉献给人的一个伟大的自我认识的方法,这种方法让我们想起西方文明在近代以来只是在不断地造成我们思想和意识的分化分裂,表现在科学技术专业的分化,越来越细,越来越窄,越来越深,然后我们的心智越来越支离破碎。所以我认为这个渊源于西方教育理念,教育模式的这种教育制度。我们现在要对它抱有警觉,警惕这种制度对我们人的自我认识障碍。这种障碍是什么?它让我们的心智越来越支离破碎,所以你们诸位在单位里招员工,不是说学历越高的恶人越好,有的人学历高了以后反而残废了。这个残废比喻的是心智、认知模式缺乏统合力,缺乏直观能力,缺乏整体把握驾驭的能力。反而说我听说,有很多地方比如温州,他们的事业发展很好,但是他没有学历。我这样讲不是提倡野蛮主义,我只是说我们要警觉它,它有可能会造成我们心智认知模式的破损。

这种时候我倒觉得东方人更智慧,刚才有道家学的者讲“天人合一”,它是整合的。目前在我们认知的西方教育里面,培养我们的心性,它没有让我们晕厥,而是不断地让我们追逐。不过,这并不是西方最早的传统,在古希腊有一位哲学家叫苏格拉底,他有点禅者风度,苏格拉底说: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认识你自己。在那个时候哲学是智慧的学问,哲学的主要任务就是要认识你自己,有一点像我前面讲的回归自心,向内探求。佛教有一部经典叫《大日经》,《大日经》里讲佛法的核心命题叫“如实知自心”,这跟苏格拉底不谋而合。孔子说“反求诸己”。苏格拉底还有一句更智慧的话,这个话很有禅意,他说:“你们以为你们知道什么吗?其实我们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我们最大的问题是要知道我们不知道的。”苏格拉底这句话正可以做刚才我讲的参禅的注释。赵州和尚说:狗子无佛性,在赵州和尚面前,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我们信他,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就产生了疑问。然后我们有很多佛学的知识,有很多以前的认知模式都解决不了问题,这个“无”就是要让我们知道自己不知道,而且还要接受这种不知道,而且要在不知道之中还要想去知道。我想,包括我在内,在现代信息时代,现代教育体系下面都不愿意接受那种心理状态,那种心理状态让人难受,憋闷烦躁,所以我说是晕厥疗法。


禅的教学

下面我们来讲禅的教学,在前面我讲唐朝的时候讲到过。现在我回到一个我最后要讲的题目上,刚才我讲从宋朝到明清都在参话头,大家也许会问今天我们学禅都在用什么方法?现在我来讲这个问题。我的师父净慧长老他提出来“生活禅”,生活禅就是要在生活中禅修,在禅修中生活。那你们要问了禅修怎么做?生活禅他有很多面向,我现在讲一个核心的面向:心性的面向,我们说我们本有的心性是明照的、自主的。在明照这方面,除了认知事物的规律,还有一点是对我们自身的言语行为的这种道德层面,有一种自我的了知。我们本有佛性的这一方面的认知能力在儒家有名字的叫“良知”,注意良知不是另外的东西,不是单独的有一个心叫良知,而是我讲的本有佛性,本有的佛性在觉察自己的行为方面的自我觉察力、能力叫良知。这个良知不需要教育,不需要道德灌输。那么我现在讲的这个问题,是我们中国文化的一个核心命题。通常我们会误解说我们说这个中国文化就是讲道德修养,这里没错,但是道德修养有几个层面,道德修养有社会伦理层面的道德来自于社会舆论和公众管理。我们这个社会需要道德,没有道德就混乱了。澳洲最初是一些犯人建立的国家,犯人建立的国家也没有说提倡可以犯罪,假如我们现在把一个杀人犯,让他做国家的国王,他会立法说杀人可以无罪吗?不会。为什么呢?因为会有人杀他。所以道德可以是在维系社会的稳定、和谐这个层面讲,它是一个必须,是一个他律。那么,其实这只是道德的浅层面,道德的深层面是指的什么呢?道德的深层面在中国的文化里,它不是从他律,从社会管理角度来看,这是西方人的角度。中国人的修养层面是说那是因为人的基本道德律的本来在我们的心中,我们的良知的本具这种能力,这个本具的能力叫良知、良能,如果我们违背了它我们会不安。但是有的人为什么我没有不安呢?因为我们的心不够明,如果我们的心够明就会不安,自己会来谴责你。所以中国文化修养的精髓,在这个地方是要道德实践,它要引导我们进入心性的认知,建立在心性认知上的道德实践,这才是中国文化的道德实践。

那么心性认知的核心方法就是自我观照,所以生活禅就是要在生活中观照自己。当然观照自己有很多方面,现在我讲聚焦,聚焦到我们本性心性良知良能这个方面。这样的修行很简单,就是只需要每天有时间反省自己,然后再养一定时间内观照自己。若果我们反省觉得心里不舒服,那么说明我们心性本具的觉察力在起作用。所以这种自我的反省是非常重要的,特别是在儒家的修养中,我们知道明朝有一位王阳明,清朝有一位曾国藩,很重视自省。我们看《曾国藩日记》,全部是自我批判。在宋朝之后,人们学习了佛教的禅法,把这种佛学的观照变成了修养方法。我觉得这个修养方法最适合现代人,当我们在自我观照的反省中,达内心的不欺。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欺骗每一个人,欺骗鬼神,欺骗佛菩萨,但是我们欺骗不了我们的心,所以佛学有句话叫“欺佛欺心”,这是一种自我谴责的话,我欺骗了佛我也欺骗了我的心。现在我假设说,如果一个人不信佛,那在他的心中佛也可以欺骗,但是他能骗他的心吗?他能欺骗他的良知吗?他欺骗不了。如果我们能在自我反省中达到不欺之心,这个不欺之心是光明的、坦荡的,你可以检验,如果达到这点的话,可以在半夜三更找个坟墓在那里睡觉,试试看有没有恐惧。所以以这种方式来帮我们认知自我的心性,来增长我们的诚信力,增长我们的影响力。我们大家在日常生活工作中,你会发现你的软实力会不断提高。

——明海法师2014111日在2014·三智年会上的主题演讲

 

大师简介:

明海法师1968年生人,俗姓肖,祖籍湖北潜江,1991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1990年于北京广济寺结识禅宗大德净慧上人,从此归心佛门,潜心精研佛学专著。19929月,于河北省赵县柏林禅寺净慧上人座下披剃出家,1993年于洛阳白马寺受具足戒。多年来,积极参与柏林禅寺的兴复及生活禅夏令营的组织、弘法工作。是当代中国极为难得的弘法中坚。2000年于净慧上人座下得预临济宗第四十五代传承。现任柏林禅寺住持、河北省佛教协会代理会长、中国佛教协会第八届理事会常务理事。系第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全国青联委员、河北省政协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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