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下五百年以来，整个世界上的九个大国兴衰的启示。在讲每一个国家的兴衰过程之前，先要对什么是大国；为什么是五百年以前才开始出现这一过程等这些基本概念有一个了解。

首先是为什么是在1500年？

    其实关于大国这样一个概念可塑性非常的强，不是非常清楚。自古以来就有大国。比如说，西方罗马帝国曾经非常强大，其地域也极其广大，持续时间也相当长。再比如说，罗马帝国之前，还有希腊时期亚历山大在一段时间之中建立过一个非常庞大的政治实体——马其顿帝国。当然维持的时间不是非常的长。像那样的一个政治实体我们是否也可以把它叫做一个大国呢？除此之外，在东方，中华帝国延绵持续了差不多两千年时间，一直屹立在世界的东方。它当然是一个大国，一直在发挥着重要的影响。除了我提到的这些之外，还包括中世纪的阿拉伯帝国、伊朗，甚至印度，也出现过像莫卧儿王朝这样相当大的国家。像这样一些大国，我们说他们都是大国。今天这个题目，在大国强国前面还有一个定语，叫做世界大国和世界强国。

什么是世界强国？

    在我们看来，世界强国是指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开始形成起，对世界的整体发展和格局的变化产生过重大影响的国家。这样一个概念其中有多少层含义呢？我们特别要强调的就是世界体系的形成。这是指人类历史有文明以后到现在大约五六千年时间（我们一般说中国文明有五千年悠久的历史，其实你要认真，有文字记载，确信无疑的历史是3500年至4000年左右）。人类各个文明在非常长的一个历史时期当中，各自分开，自行发展。相互之间的联系相当的稀少。换句话说，在人类整个文明发展过程当中，遍布于世界的很多很多的地方，不断出现并一直延续下来的这些文明区域和实体之间的沟通和了解始终很微薄。这是由于交通工具的不发达、交往手段的不发达所造成的结果。以中国为例，在汉代张骞、班超出使西域，后来有唐代高僧玄奘到印度去取经，还有鉴真和尚到日本弘法，这些都是沟通中西方文化的非常著名的人物。西方也有像马可·波罗这样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的著名人物。可是尽管有这些优秀人物、重大事件和事例，我们仍然要说在整个人类将近六千年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基本上是独立和自行的发展。到大约1500年前后，整个世界的趋势是各个地区已经发展起来的文明慢慢地被沟通并形成一个统一体。一直到现在，我们看到整个世界变成一个地球村，这就是全球化。所以全球化的结果其实起步于大约五百年以前。五百年以前，我们看到一个所谓的世界体系形成。当然这个最早的世界体系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直到今天大体上还在维持，没有发生质的变化。世界体系的形成才造成大国的崛起！这样的一些世界大国是和过去在人类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那些大国有相当大的区别。其本质性的区别在于：像伊朗、希腊、波斯等大国在其存在的时期中只发挥过地域性的影响，而不可能发生世界性的影响，仅属于地域性大国。这是和后来出现的世界性大国最大的区别。因此，近代世界体系形成之后才会出现世界大国，其最大特点在发挥世界性影响。

为什么是1500年前后世界大国开始登上历史舞台？

因为在1500年前后，世界各部分开始连接在一起。对于这个问题，马克思认为：“在那个时代，历史向‘世界的历史’转变。”即过去的人类历史尽管是存在的，但是各个地区的历史是相互隔绝的。到1500年前后，才出现了世界的历史。因此在世界开始向“世界的历史”转变后，才可能出现“世界强国”。

按照这种理解，有九个国家在不同时期曾经是“世界强国”，它们是：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日本、苏联、美国。其实从人口、土地、面积等方面看，真的能算是巨大的国家的不多。因为世界强国和大国指的是对世界的整体发展和格局变化产生过重大影响的国家。

世界强国的几个特征

    1.有强劲的经济基础和综合实力。和同时代的其他国家相比，其经济的力量是强大的。不能跨越时代进行对比。2.有整合的国家制度与社会结构。这指的是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整套体制是整合过的，成为一个系统。不是说那一种制度是适合或者不适合于大国的。世界大国和世界强国必须要有自己被整合过了的制度体系。但绝对没有价值判断，不是必须是一种形式的政治制度、经济体制才是标准。 3.具有吸引力的文化与精神特点。这也就是文化吸引力等软实力，也同样不存在价值判断。比如说今天美国是不可否认的世界大国和一号世界强国。但是只能说明美国文化具有吸引力。美国文化并不是绝对的好和优秀，例如：迈克尔·杰克逊唱的那个歌，跳的那个舞真的很优美吗？居然能产生使整个世界为之疯狂的吸引力。只是说明它有吸引力，这就是软实力。4.具备能够在全球施加的国际战略影响。既有硬实力支撑，也有软实力的吸引。综合看这四条，既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又有看不见，摸不着，需要去体会的内容。具体到一个国家所存在的时间段中，却不一定同时具备这四个特征。但是必然具备其中的多数特征。接下来我们分别看一下各个大国兴衰的过程，从中也许能悟出很多道理。

重商主义时期的强国 葡萄牙 西班牙 荷兰

首次我们讲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他们都属于重商主义时期，因此我将其称为重商主义时期的强国。其中葡萄牙和西班牙更早一些，是最早的世界大国。荷兰稍微晚一些。

葡萄牙的地理位置在欧洲的西南角，欧亚大陆最西部的南端，属于伊比利亚半岛，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国家，土地面积9万平方公里。我想大北京市面积不会比葡萄牙小多少。人口在1700年时候大约200万，所以它的人口非常稀少。今天北京海淀区人口已经超过200万。这样一个国家却是最早的世界大国之一，因此我们刚刚接触大国问题时，立刻就意识到大国和强国其实不是从人口数量和土地面积来判断，而是从世界影响力。

西班牙的领土面积50 万平方公里，人口在1700年左右是600万。今天北京市人口已超过2000万。其实这是两个不大的国家，在世界向近代转变的关键时期，最早地扮演了世界性大国的角色。

如何来扮演这个角色？就是靠所谓的“地理大发现”。这段历史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什么是地理大发现？我们看地图（葡萄牙人在海上的活动用紫红色路线表示。）

地理大发现

他们的活动：从葡萄牙开始，沿着非洲西海岸一路往南到了非洲最南部的好望角，绕过之后到达印度洋海域，进入印度，继续往东走，一直穿越马六甲海峡，进入真正的东方，到达今天的印尼，再往北去到达中华帝国的大门口——澳门。这就是葡萄牙人海上的活动路线。这样的一个海上活动充满传奇故事。其中著名的有亨利王子，这里翻译成恩里克王子。他是葡萄牙王室成员之一，年轻时候就非常喜欢航海。但是他自己从来没有下过海和航过海。死后却得到一个英名——航海家亨利。原因是他组织了一大批水手完成了刚才我向大家描述的海上通道的大冒险和大探险。其实他只是坐镇葡萄牙最南端海角，并建立了一座海员学校。从这个学校一批一批地派出他的学员，沿着非洲西海岸去进行海上探险活动。当时欧洲人对整个世界的了解几乎等于零，除了地中海世界以及附近周围的一块地区（主要是欧洲西部）之外。亨利希望通过海上的这样一种探险去探究海洋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当然更重要是有一个明显的目的，即通过海上的活动去寻找黄金和财富，这是亨利自幼就为自己设定的人生目标。当时他的做法是这样的：就是每次只派出几艘小船，然后给他们设定一个目标，沿着非洲的西海岸往南走。比如说走100海里，然后就回来，可是必须要把这100海里你所看到的一切：比如海岸线什么样、海上有什么生物、风向、风速、水速等信息，回来之后接着再派第二批船出海，到了这100海里的地方，再往前走一段距离。这样经过一批一批船员几十年时间的探索，终于把非洲西海岸部分给摸清了。当时欧洲流传一个说法：在海洋的某一个地方有一个极限，过了这一极限，人就会被晒得漆黑，甚至于会被烤焦。这个答案用我们今天来理解的话就是赤道，他们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到赤道的存在。因为越往南走越热，所以虚构了一个很热很热的地方，就像一个大火炉。亨利派出的学员一批一批的向着这个极限靠近。终突破这一极限之后发现古老的传说是瞎说的，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一回事，于是葡萄牙人顺利地沿着非洲西海岸到了靠近好望角的地方。

之后出现了一个叫做迪亚士的人，他带着一个小船队继续向南前进。在海上航行期间，突然之间经历了极其狂暴的风暴，在海上漂流了三天三夜，非常幸运的没有翻船并葬身鱼腹。等到风平浪静，迪亚士命令庆幸中的船员继续往东走，要向非洲海岸靠拢。可是在海上走了好几天，船上的水手越来越困惑，因为他们的感觉是越走离海岸越远。这种感觉会有的，为什么呢? 因为离海岸越远，天空中的鸟会越少。还有其他的一些迹象，越是往前走，离海岸越远。这时候迪亚士突然之间明白过来，我们一定是绕过了非洲最南端，于是命令回过头来往南走，果然走了不几天之后看到海岸，这样迪亚士判断自己绕过了非洲最南端。这对欧洲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发现，因为从古希腊开始人们就知道在地中海的南岸有一大片土地。从来没有想过这片土地是有尽头的。而一旦被绕过去，就会进入一个新的海域。这就是迪亚士的一个巨大发现。绕过非洲南端对于欧洲人的世界整体知识是一个巨大突破。

接下来我们看到另外一个人物达·伽马，他带着自己的船队沿着迪亚士走过的路线绕过了非洲南端，进入了印度洋。达·伽马和后来的欧洲人都得到了阿拉伯人的帮助。在印度洋海域阿拉伯人曾经有一段时间占据优势地位。这一海域其实从很早就是商业上海洋贸易圈。阿拉伯人在这个贸易圈起主导作用，对这片水域非常熟悉和了解。葡萄牙人第一次进入这一海域时就找阿拉伯水手来给他们引路，非常顺利地到达了印度。然后绕过马六甲海峡，进入另外一个很早就存在的南太平洋贸易圈。用中国人的说法叫做南洋贸易圈。中国很早就在南洋地区经商，涉及范围包括今天的越南、柬埔寨、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甚至印尼这些地方。在这块地区，中国商人一直非常活跃。等到葡萄牙人进入这一海域就接触了又一个早就存在的海上贸易圈。

所以葡萄牙人从欧洲沿着非洲的西海岸，绕过非洲最南端进入印度洋，到达亚洲东部。通过这一新航线的发现，其实是把自古以来就已经存在的三个海上贸易圈联系起来。哪三个呢？首先是古希腊时期就已存在的地中海贸易圈；再就是印度洋贸易圈，链接印度、波斯、阿拉伯地区和非洲的东海岸；再往东就是西太平洋贸易圈，是以中国为主。葡萄牙人非常了不起的功绩之一，就是一开始所讲的历史变成“世界的历史”，在此之前，只有地区的历史和国家的历史。

我们再来看西班牙，它是葡萄牙的邻国。葡萄牙通过海上贸易攫取大量财富，这使得西班牙坐不住了。邻国的发展给它造成了压力，因此它也要走向海洋去寻找自己的出路。既然葡萄牙是往东走，西班牙决定向西走。为什么决定往西走，因为那个时候的欧洲人已经开始形成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念：他们认为地球不是方的，而是圆的；不是一个盘子，而是一个球。这一观念的最终形成与文艺复兴相关。因此那个时代西班牙人认为葡萄牙往东走能到达东方，他们往西走也可以到达东方。哥伦布在其中起了重要的作用。今天的哥伦比亚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他是意大利人，当时很多意大利人卷入大航海运动中，非常有意思的，他们却是为当时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去效忠和卖力。哥伦布在西班牙人的海上探险活动中发挥了关键性作用。根据地是一个球的学说，他去找西班牙的国王，说我可以带着船往西走，可以用比葡萄牙人更短的时间到达东方。他认为往西走比往东走路线更近。今天我们知道，他得出这一判断的原因是因为将地球的体积算小了三分之一。高兴的西班牙国王接受了他的提议并让他带着一小队船打着西班牙的国旗往西走，并到了西印度群岛。他认为已经到印度了，于是把这里叫做印度群岛。可是后来人们发现，那不是印度啊！那怎么办呢？就在印度的前面叫上一个西字，这就是西印度群岛的来历。那个地方最早被哥伦布接触的土著人就被叫做印度人。欧洲人将错就错还是称呼他们为印度人，也就是今天的印第安人。可是这个故事在历史上起的作用是极大的。尽管哥伦布犯了错误，一直到死都不承认，但是他的的确确让那个时候的欧洲人大开了一次眼界，找到了一个新大陆。那个地方在哥伦布到达前是没有人知道的。印度、波斯、阿拉伯、埃及、中国人都不知道。最近几年有人瞎侃，包括一些老外，说中国人早就到美洲了。还信誓旦旦、咄咄有词地说郑和还派了一个分舰队直接开到美洲去了，似乎还能拿出一套套的说法。我告诉各位，这肯定是瞎说的，根本不存在，以后你们听到这类消息，一定不要去相信。因为完全得不到考证，完全没有资料支持。

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后。最初是让西班牙国王兴奋一阵。但是西班牙人很快发现这地方除了一些赤身裸体的土人跑来跑去之外没有什么财富。非常失望，但是不久西班牙重新兴奋起来。因为西班牙一批贵族和穷凶极恶的探险家，深入到美洲内地以后，发现这真的一个藏宝的地方，金银财宝遍地有。因这地方盛产金矿和银矿，西班牙不远万里，冒着生命危险，克服重重困难去进行海外冒险的目的就是寻找财富。而美洲的确为他们提供了无尽的宝藏。因此西班牙人很快在此开发金银矿，攫取大量黄金白银。特别让西班牙人兴奋不已的是，在那个时候印第安人的文明发展还处于相当初级的阶段。国家都不是非常完善。可是其文化中有一种传统：喜欢积聚黄金。因为没有发达的贸易，不需要进行交换，就是单纯喜欢黄金。比如说印加帝国国王喜欢大量收集黄金并放在山洞中窖藏起来保存。等到这些现成金子被西班牙发现之后，非常高兴；同时大规模开垦银矿。直到今天还是重要的白银产地。大量金银财宝运送到西班牙，西班牙一下子变得极其富有，伴随的是对美洲大规模的破坏。在征服美洲过程中，短短的几十年中，90% 以上的土著人被消灭。人们不知道的是西班牙人如何能够消灭那么多的土著人。当时西班牙只派出少量由骑士、贵族等组成的掠夺性极强的军队。比如说皮萨罗，他以手下一二百人居然可以征服有几百万人口的半个印加帝国。过去说法有：因为欧洲人带着先进武器，有令当地人恐惧的大炮和火枪；因为西班牙骑着马，很可怕。（顺便说一句，美洲没有马。）更多说法是西班牙人非常残暴，大量地屠杀土著人。这些都是原因，现在我们知道西班牙一方面靠残暴屠杀和征服控制当地，而大量消灭土著居民的是之前谁也没有意识到的细菌。这是一次细菌战，那不是西班牙人有意的，在旧世界（欧亚非三大洲）生存的人，有天生的抵抗力，可以抗拒在旧世界非常流行的一些致命的病菌、病原、病毒。包括伤寒、痢疾、天花等这样一些非常严重的疾病。可是由于美洲和旧世界长期隔绝，导致美洲人生来就不具备抵抗这一类病毒的能力。这使得西班牙人到达美洲后，不自觉地把这类病菌带到美洲，这些疾病一旦在当地印第安人中开始传播，对其造成了巨大杀伤力，这是使得土著居民死亡的根本原因。这样一个事实是最近几十年刚刚知道的。由疾病造成的杀伤力在美洲土著中形成巨大的心理恐慌。土著人一旦发现，自己这边疾病流行，一批批死亡的时候，那边来的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白人居然安然无事，这让他们极其惊讶。而当地居民又非常相信神的存在，结果他们得出来的结论就是那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白色人，其实不是人而是神。这样就使得他们很快放弃抵抗，服从神的统治。这是西班牙人轻而易举地征服美洲的奥秘所在，这是我们刚刚知道的历史事实。

我们看西班牙人这一行为对历史的影响如何？西班牙人通过发现美洲然后把大量金银财宝带入欧洲，形成一个新的海上贸易圈。这在后来整个近代历史进程中起的作用是更大的，甚至比前面三个贸易圈作用更大。那就是大西洋贸易圈，连接欧洲和美洲。接下来，西班牙人继续往西走，到达葡萄牙人控制的菲律宾、印尼。葡萄牙人往东走，西班牙人往西走，最后在这里汇合。菲律宾当时还是一个完全不开化的地方，没有文明可言。在南洋的交汇将世界连接起来了，这就是地理大发现。其历史意义不仅仅是科学意义上的重大发现：知道世界是一个球，可以画一幅完整的世界地图，这是从地理学角度讨论其意义。我们从世界历史发展角度怎么理解呢？其实我们看到这个世界被连成为一个世界了！南洋碰头使两个大国出现利益冲突问题，于是出现对势力范围的瓜分。出现西方国家第一次瓜分世界，西班牙和葡萄牙在15 世纪末瓜分这个世界的分界线就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教皇子午线，因为是在教皇主持下两个国家谈判划定的。西班牙征服美洲，消灭大量的土著人之后，需要开采金银矿的劳动力，就跑到西非沿海岸一代抢劫黑人到加勒比海地区种植烟草和甘蔗，开始了黑奴贸易。接下来一章章的血泪史，一篇篇的殖民罪恶史全都跟着地理大发现出来了。殖民主义、瓜分世界、海外掠夺、海外扩张、奴隶贸易等等诸如此类全部出来了，这就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时代。

葡萄牙去东方干什么？跟西班牙人一样，他们往东方去目标非常明确——到东方寻宝、发财和致富，即寻找金银财宝。为什么到那里去，而不到其他地方去？欧洲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从中世纪就感觉到，或者流行一种传说：在那遥远的东方有富裕的国家。在那个国家，弯一弯腰到处是金银财宝，伸一伸手，财富全来了。这种想象在欧洲人脑子里转了几百年，所以就使得欧洲人一心一意地想到东方去寻找财宝。

早期欧洲人通过陆地上的路线——丝绸之路，进入东方，早期东方人也沿着这样的路往西走。比如说，汉代班超曾经派手下甘英出使大秦（即罗马帝国），打开相互来往的关系。西方人也想沿着这条路到东方寻找财宝，其中最出名的人物是马可·波罗。当然这个问题出来了，在中国史籍资料中找不到他的名字。根据其自己说法，他还在元太祖的手下当过官，级别相当于现在的副省级以上干部。这无非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自己瞎吹；二是没说假话。也许他在中国的时候，人们不把他叫做马可·波罗，也许叫他老马等其他名字。他是佛罗伦萨人，当时意大利很多城邦之间相互战争，被俘虏关在监狱中，无聊中开始和难友聊天。述说自己到过如何如何富裕的东方等传奇故事。其中一个难友出狱以后将这些事写成书籍。出版以后欧洲震动，据说用亲身经历证明了东方是何等富裕。这使得欧洲人到东方寻宝的欲望更加强烈。正是带着这样发财致富的强烈冲动，我们看到先有葡萄牙，后有西班牙坚决果断的下海，到东方寻找财富。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这就是地理大发现的一个基本动机。不是说亨利王子有那种强烈的要为人类科学事业作出贡献的责任感，而是保持非常明确的目标——要找一条路到东方去发财。

我们顺便讲讲郑和。在地理大发现的时代，东西两个世界都出现了航海的壮举。西面壮举已经做了相当多介绍。郑和这次航海的壮举比西方早半个世纪，而且气势、规模都是西方人不可比拟的。无论是哥伦布还是迪亚士的小小探险队，无非就是几条船，绝对不超过个位数。就是几条小船，规模很小，载重量很小。如果载重量达到100吨就是很大的船了，就不得了。而郑和七次下西洋，每次都是一个庞大的舰队，动辄几百艘船。船上好几万人，金银财宝、丝绸绫缎、士兵武器、旗子等威风凛凛。最远到东非，即今天的索马里，是否有人进入阿拉伯半岛还不是确切的知道。回去了，然后第八次没有了。西方人的大航海和郑和及派他出来的永乐皇帝的动机不同：永乐皇帝是为弘扬国威，安抚四邻。宣扬大明王朝皇恩浩荡。周边大小国家不要战争，有相互矛盾我来帮你们解决。你们要听话，接受我最高的裁判权，承认我高于你们，就给你们赏赐金银财宝。这就是所谓的朝贡体系。西方人下海是为寻宝，而不是散宝的。是以个人为主体去寻求发财致富的道路。所以这些冒险家、探险家赴汤蹈火，哪怕把命丢了也要金子银子。西方的航海活动一直延续到今天，而东方只能维持到永乐皇帝驾崩为止。这是一个根本性的区别。在这种冲动背后看到的是什么？实际上是一种新的价值观的出现，今天叫做资本主义精神。资本主义是个什么东西？它不是个好东西，从一开始就充满罪恶。但是确实引导了那个时代的历史方向。这个方向最后居然到了任何人不能阻挡的地步。尽管我们知道那是个坏东西，到现在居然还是没有被阻挡住。因此人类历史其实就是这样，很糟糕。

那么世界那么大，为什么恰恰是西班牙和葡萄牙开始了西方世界的地理大发现？为什么不是其他国家？下面解释这一问题。公元900年，一股外来势力阿拉伯人控制了伊比利亚半岛绝大部分的地区。阿拉伯世界当时正在蒸蒸日上，先是穆罕默德创建了伊斯兰教，统一了阿拉伯半岛。然后带着阿拉伯人冲向半岛以外的四面八方。在几十年的时间当中，建立了一个几乎是环地中海的国家，其军队一直征服了今天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地区。世界真是万花筒，后来知道西方人欺负阿拉伯人，不把他们当人看。所以弄到今天阿拉伯人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只好用自杀式爆炸袭击美国，这就是西方人欺负阿拉伯人的后果。可是在大概一千年之前，阿拉伯人欺负西方人，基督教徒就成为土著居民，被驱赶到半岛的最北段。留下了几个很小的小政权。到11世纪上半页，土著人的几个小国家慢慢向前推进，试图要把自己丢失的土地收复过来。到12世纪初，收复土地有所进展。这种收复失地的过程延续了将近700年，到15世纪下半页，阿拉伯人控制的地盘就很小了。历史上称为“收复失地运动”。用今天说法用民族解放运动最合适。和我们赶走日本鬼子一样，亚非拉反帝反殖民一样。很有意思，我是有意识的加点花絮，以防你们感到历史干巴巴、枯燥没有乐趣。

我们现在到了非常非常关键的部位！他要把外来侵略势力赶走，花了700年时间，这了不起。到15世纪下半叶，葡萄牙王国已经成为像现在一样的国家了。葡萄牙王国从12世纪中叶正式立国独立。西班牙是阿拉贡王子和卡斯蒂尔公主结婚之后合并成的国家，再过3年，即1476年至1479年的时候，两个国家并成一个国家。到1492年时，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这年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和夫君菲迪南率领的军队把所有的阿拉伯人赶出了伊比利亚半岛，解放了阿拉伯人的最后据点——格拉纳达。这样，西班牙完全统一。我有意识地使用民族解放运动，你们看民族解放运动的结果会是什么？就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出现，一个独立的民族形成，一个强大的政府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家出现。

在长达700年的战争中，出现两个国家：葡萄牙和西班牙。由于经历了这样长期艰苦的血与火的考验，这两个国家在刚刚出现的时候是何等有力量。并且他们形成了一种新的政治制度，就是出现了一种新的国家形态。团结整个民族的力量来驱赶外来的入侵者，然后建立强大的中央政府，实行专制统治。在那么长的民族解放运动中，要战争并取胜和独立，当然需要有一个核心。没有这个核心，当然不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这个核心是什么？就是国王和王权。国王起了这么一个作用，在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之后，王权就变得非常强大。谁能打胜了这一仗，谁就获得了最终的统治权。王权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核心的作用，而最终国家完全独立的时候，国王就实行专制统治，即一个人统治。这种统治，之前在欧洲是没有的。因欧洲的封建状态使得欧洲是以领地、分封作为基础，每一个领地和庄园上都有一个自己的领主。在那种情况下，整个欧洲处于完全的分裂状态。一块块的领地很小，一块块的庄园更小。每一个庄园都是自己管自己，谁的话也不听，只听庄园主和领主的话。那样的社会完全分裂，不仅是四分五裂的，整个是破裂的，没有强大的力量存在。但是由于西班牙和葡萄牙在长达几百年的民族战争中，形成了一个领导核心，于是能够建立新的国家形态和政治形式。这个形式是实行专制主义统治，但是它有强大的国家力量。强大的国家力量有什么用？我不相信有什么东西是好还是坏；我会相信那个东西在那个时代是合理还是不合理，有用还是没有用。对于葡萄牙和西班牙两国来说这一强大的国家力量有用。地理大发现时候的海洋是一个未知数，充满危险、有传说中的妖魔鬼怪、敌人四伏。当时海上航行非常危险，这使得航行越远你就越不知道后果怎样。因此这种大规模的海上活动一两个商人是做不起来的，必须要有国家的力量来帮助和保护。比如你船上挂上一个强大国家的旗子，别的国家的船只就不敢动你。强大的国家力量对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全球大寻宝起了决定的作用，而不是其他国家完成这一壮举。处于国家分裂状态的意大利就没有能力组织这一壮举，于是水手就到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国效命。

但是光有强大的国家还不够。大明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也挺强大，他们怎么没有先去开辟地理大发现的宏基伟业。其实他们缺一个东西，缺一个经济思想——重商主义。什么是重商主义？它是一些非常简单和幼稚的想法。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认为一切财富的唯一表现形式就是黄金和白银，就这么一句今天看起来很可笑的话。认为黄金白银才是财富。因此，你顺着这种理念往下推，富裕的标志是有金银，对国家而言是这样，对个人而言也是这样。按照重商主义的理念，强国和富国表现为国家有好多好多的金子和银子。接下来，我们再往前推，这个国家想要获得很多的金子银子怎么办？那就是要么经商、要么抢劫啊。所以所有的一切，海外扩张、开垦殖民地、瓜分世界、黑奴贸易、大规模的商业活动，都有重商主义作为信念。在世界体系刚刚形成的时候，之所以会出现葡萄牙和西班牙两个最早的世界大国，其原因就是在于，首先他们第一、最早统一了国家，形成了强大的政府和权力；第二、重商主义，所有的大国都要经历像西班牙和葡萄牙一样的过程。建立自己的民族国家，符合当时的历史潮流的经济政策和按照某种思想去发展自己的经济，才会成为那个时代的领先国家。

荷兰这个国家，它所处的时代还是重商主义时代。西班牙和葡萄牙属于重商主义的初级阶段，是封建时期向资本主义时期过渡状态的典型。所以他们很多的做法是非常赤裸裸的，包括直接抢夺金银。荷兰时期已经进入重商主义非常完善的阶段。荷兰其实领土只有4万平方公里，在地图上就是一个小针点；人口在17 世纪中叶只有100万。但处在一个有力的地理位置。它的领土之内有大量的江河湖海，河道交叉、湖泊遍布，因此非常适合于航行的需要，在那个时代其实路上交通很不方便，没有高速公路、铁路和飞机等现代化交通工具。交通基本上就是靠水路。荷兰境内有两条非常重要的河，一是马斯河，二是莱茵河。都是西欧内地必经的入海口。荷兰很早就形成商业中心，当地人也基本上是以经商为生。在17世纪的时候，就已经有一半人口是城市人口，基本是商人。但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在整个的历史上没有形成自己的国家，从来没有自己管理过自己。在封建时期，它是非常典型的领地。尼德兰包括今天的荷兰和比利时，境内有很多很多的封建领地，由欧洲不同的君主统治，从来没形成过自己国家。到了16世纪时，强大的西班牙统治了荷兰。对尼德兰经济上的压榨非常严厉，把当地当成一棵摇钱树，结果弄得尼德兰地区开始反抗。1566年爆发了驱赶和反抗西班牙统治的起义，经过40 年战争，到1609年，终于赶走西班牙人并推翻了其统治。这也属于民族解放战争。等这个过程结束，北部形成了今天的荷兰，南部后来又退回到西班牙统治之下。荷兰当时有7 个省，叫做联合省共和国。在其中发挥核心作用的是叫做荷兰伯国的封建领地。以后慢慢大家就把整个国家叫做荷兰。一个独立的民族国家荷兰成立之后其强大力量迅速爆发。到17 世纪，西班牙、葡萄牙开始衰落。其原因很多，包括他们扩张得太厉害，国力无法承受；更重要的是西班牙和葡萄牙封建贵族的力量仍然很强大，虽然看起来似乎是开始走资本主义方向了。从非洲运过来的大量金银财宝，都被贵族挥霍掉了，没有留在他们本国成为进一步发展经济的资本。相反的，只是经过他们之手，跑到欧洲其他国家。其衰落的重要原因是因为西班牙和葡萄牙属于从封建时期到资本主义重商主义转变时期。荷兰的封建因素相对就很少，本来就是一个以商业为主的地区，经商思想传统非常的浓厚。一旦国家独立之后，立刻大规模地发展自己的商业。这样荷兰就取代了西班牙和葡萄牙。17 世纪荷兰就控制了整个世界的商业网络，世界主要的商道就在荷兰手中。

在1600年独立战争基本上打赢的时候，荷兰庞大的船队有一万多艘商船。这个数目不得了啊！荷兰人口只有100万。平均每一百个人就有一艘船。如果把妇女、儿童、老人排除掉的话。二三十个青壮年男子就有一条船。整个的荷兰就是靠船谋生，荷兰的船全世界到处跑。和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不同，他基本上是一种纯粹的商业活动。就是他的船舶走到一个地方，就把货物放下，卖掉之后再将当地的土特产或者其他有利可图的货物再装上船，到另外一个地方再卖。然后就这样整个世界不停地绕，属于纯粹的商业行为。重商主义发展到这个时代，已经发展得非常的完备和典型。荷兰往西的势力达到南美洲，荷属巴拉圭是其殖民地。在北美洲也有一块著名的殖民地，那就是荷属阿姆斯特丹，即今天的纽约。沿着非洲的海岸进入印度洋，沿途都有他的商站，同时也是防卫据点，一直到达印度，然后垄断了香料贸易这一非常赚钱的买卖。葡萄牙人在东方最大的一宗买卖就是香料。香料当时很值钱，一船香料几乎就等于一船黄金。除此之外就是中国丝绸、瓷器、茶叶、糖。当时西方人不会制糖。茶叶长期以来只有中国种植，以后英国人把茶叶种子偷走在印度种植成功。荷兰崛起之后，把葡萄牙人排挤出东方的贸易。荷兰在商业活动上面有很多创造，比如今天一直在应用的一套信贷制度、金融体系、簿记方法等都是在那时候发明和完善。最重要的是两大创造：一个是银行，一个是证券交易，即股票。在荷兰建立现代银行之前只存在钱庄，比如说晋商和意大利人都有很多钱庄。荷兰发明的银行的运作方式是：国家为银行提供保障，使银行很有信用，就能够把当时整个西欧闲散的资本都汇集起来。在此之前借贷早就存在，比如犹太人在欧洲一直扮演借贷人的角色。人们恨犹太人因为他们放高利贷，但是在那么一个风险很大的时期不能怪犹太人。如果不用高的利率是很难规避风险的。现在中国也有一些私人的放贷，是很没保障的。比如你借给一个人一笔钱，这人可能突然蒸发不见了。你上哪儿去找他去！钱就被挪走了。在这种情况下，你只有靠高额的利息才能维持这种借贷业务的运行。荷兰就可以拿着人家的钱做自己的生意，所以有全世界到处经商的资本。后来的世界大国都看明白并效仿荷兰，世界大国特点也就必须是金融中心。你看纽约现在不得了，打个喷嚏世界就感冒。在此之前，伦敦、法兰克福、东京都是金融中心。现在上海、香港也在搞。金融中心很重要。证券交易和股票也是荷兰发明的。在荷兰手上重商主义发展到完善阶段。当时得到一个外号“海上马车夫”。17 世纪被称为荷兰的世纪。我们中国当时大明帝国即将崩溃，大清帝国即将崛起，进入皇权大一统时代的顶峰。可是把国门关闭，外边世界不管了，这一下出问题了。可是荷兰这样的一种强国地位也只是维持了差不多一个世纪，然后就急剧衰落并被后起的英国和法国超过。

荷兰衰落的原因除了地理面积小、人口少、资源贫乏之外，很关键原因是荷兰把重商主义推向顶峰，它也靠这个成为17 世纪最显著的大国，发挥世界性的影响作用。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它的败落也在这一点上。重商主义基础是买卖，但必须有东西买和卖。可是荷兰卖的是人家的东西，买的是人家的东西。没有自己的东西买卖，不确定因素大，是有风险的。人家可能不卖给你了，比如你跑到一个港口，发生政变，一开始人家对你好，现在人家对你不好，把你赶走了。第二个地方遭遇台风、地震等天灾人祸，农业欠收，就要空手而回。这些不确定因素无法把握，因为不是自己的东西把握不住。而荷兰恰恰没有自己的东西，他自己能够控制的最大买卖只有熏鱼。这样人们意识到一个问题：重商主义的基础是生产，或者说制造是商业的基础。重商主义已经进入晚期阶段，前一阶段完全注重买卖，后一阶段开始注重生产。荷兰没有进入第二阶段。这样的一个情况使得后起的法国能够超越他们，因为这两个国家都更大，人口更多，资源更丰富，尤其是法国资源尤其丰富。

资本主义早期工业化时代的强国 英国 法国

英囯和法国已经进入资本主义早期工业化时代，生产变得越来越重要。在进入工业化之前，英法两国都经历了早期三个世界大国的发展阶段——重商主义，然后进入工业资本主义时代。换句话说，这两个国家都是从商业资本主义跨进工业资本主义。这使得英国和法国开辟了一个新的时代，使得这两个国家成了新的世界最强国。

英国在1485年出现了一个新的王朝——都铎王朝。它建立的时候面临非常有利的国内政治形势，之前英国打了一场30年的内战——红白玫瑰战争。这是两个王室支系贵族之间争夺王位的战争，英国所有贵族全部卷入，都想把对方彻底消灭掉，战争非常残酷。封建时期欧洲贵族都非常喜欢打仗，不像中国封建时期上层贵族、文人还有舞文弄墨的，包括一些皇帝也可以写诗、填词、画画。例如宋徽宗就擅长瘦金体、南唐后主李煜擅长写词。欧洲贵族大字不识，整天打仗。结果都把对方消灭了，这么一来，都铎王朝面临一片废墟和空地，老贵族没了，专制统治一下就建立起来。因为贵族是造成社会分裂的根源，现在他们自己把自己消灭了，没有人再去分裂了。英王亨利七世来自英国偏远地带的威尔士地区，属于一个支系兰开斯特家族的远亲。原来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突然之间其他的大贵族都没了，他跑出来收拾残局，然后立刻建立了专治制度。这就是西班牙、葡萄牙的老路。接下来他和亨利八世、伊丽莎白一世三代国王用曲折的历程完成了国家和民族的统一，建立强大的中央政府的任务。从亨利八世开始进行宗教改革，原因是按照当时规矩，他要离婚就必须经过教皇批准，于是在遭到拒绝后一怒之下与教皇断绝了关系，自己批准自己离婚。办法就是不承认其为宗教领袖，英国的宗教归自己管。这是天主教世界所不允许的离经叛道。因这个时代属于宗教改革的时代，这件事也属于当时宗教改革的一部分。他就是为私人愿望跟教皇断绝关系，结果使得英国彻底地成为一个自足自立的民族国家。亨利八世离婚事件的结果使英国彻底摆脱外来任何势力控制，成为完全独立自主的民族国家。可见领导人物有时候做坏事能对国家造成好结果，做好事对国家可能造成坏结果。从亨利七世就开始加强王权，建立非常强大的中央政府。到伊丽莎白一世的时候，一个非常强大的英国开始出现，做到经济发展、文化繁荣、社会和谐。她非常聪明，善于化解各种矛盾，再加上重商主义，就使得这个社会非常平稳，一心一意地发展自己的经济。欧洲所有专制君主都重视重商主义。专制王权在欧洲就起着这样的作用，它和重商主义连在一起。这个问题过去被人忽略掉或者完全不理解。从伊丽莎白一世开始，英国成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其实英国在已知世界中的地理位置属于天涯海角。位于欧亚大陆的最西部，需要跨过海峡才能到达。都铎王朝出现并加强一系列措施，加强国家的作用、建立专制统治。这时的英国成为欧洲最强的国家之一，表现在1588 年英国打败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一次大海战。当时西班牙派出200 多艘大战舰进攻英国。英国海军刚刚起步，皇家海军能够拿出来的战舰只有四五十条，于是大量调用民间的船舶，包括很多对西班牙从美洲来的运宝船进行抢劫的海盗船。结果英国赢了，西班牙从此一蹶不振，步步走下坡路，一直走到20 世纪70 年代，难以想象的是，后来竟成了欧洲最贫穷国家之一。英国从此以后步步高升，不仅成了欧洲大国，最终成了世界大国，这对于英国而言意义是很重大的。由于在都铎王朝的统治之下，完成了构建民族国家的历史使命，建立起了以民族作为支持的一个强大国家体系，执行重商主义的政策，英国开始成为大国。因此都铎王朝在英国历史上的地位非常崇高，尤其是伊丽莎白一世的地位相当高。如果英国只是走到这一步就停止的话，充其量也就是另一个西班牙。英国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大国还需要继续往前走，这需要制度上更大的创新。都铎王朝当时经济制度已经达到整合的最高程度，需要在政治制度方面有更大创新并领先于世界。都铎王朝到伊丽莎白一世就结束了，因她没有结婚，没有子嗣。接下来是苏格兰来的一个王朝终止了都铎王朝，当时的苏格兰和英格兰是两个独立的王国。从最近亲戚关系中找到当时苏格兰国王作为继承人，就是苏格兰的查理六世，同时担任英国国王，被称为詹姆士一世。他对英格兰王朝专制权力非常崇拜，进入英格兰进行统治之后，试图进一步加强。而这时候恰恰是英格兰的专制主义制度应该完成的历史作用和任务都已经完成，其历史的合理性已经充分表现。对于英格兰来说，不需要继续加强而是克服和消除专制主义的统治。来自苏格兰斯图亚特王朝的詹姆士一世一进入英国就和英国议会发生尖锐冲突，终至不可调和。他的所作所为恰恰与英格兰当时的历史需要相违背，这导致冲突发展成革命和战争。克伦威尔领导了这次革命，目的就是推翻英格兰的专制主义统治。这在那个时代的英国是必须和必要的，革命最终结果是成功了，革命军队战胜了国王军队并处死了国王。这在英国的历史上是一件大事：由议会发动的一场战争，最后打败国王并处死了国王。这场革命其实没有能够完成必须要完成的历史使命和任务，甚至没有达到革命发动时候设定的克服专制主义统治的目标。为了战胜强大的国王，要用非常强大的力量才能取得成功，显然这支力量就是军队。随着革命节节胜利，军队作用越来越大。这意味着一种新的强制性权力在增长。中国有句话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一种新的政治制度建立不起来，因为这是英国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尝试。1649年处死国王之后将近10年的过程当中，英国人去寻找建立新的政治制度的途径没有成功，克伦威尔最后实行了军事管制。这么一来，又出现了一种唯一的统治力量，即仍然是一个人的统治。他只好把权力完全控制在自己手里，并当上护国公，建立军事独裁，把全国分成11 个军区实行军管。这样一来，英国历史上自由、法制、议会的传统又被破坏。这跟当时斯图亚特王朝加强专制主义统治的做法没有区别。一个新的情况出现，克伦威尔去世之后，其儿子能力极差，有弱智的倾向，没法替代他。这样一来，11位将军人人都想顶替克伦威尔留下的空白。如果这种局面不加约束地发展，最终会出现什么情况？其结果一定是11位将军发动内战争夺最高领导权。于是出现一个戏剧性变化，当时一支比较强大的军队下决心阻止内战，认为这样局面一定会使国家进入无政府状态而大乱。（其实这种局面在中国也经历过，袁世凯独裁之后就是那种情况。北洋军阀坏透了的原因无非是他先推翻满清政府的统治，然后袁世凯独裁，在其死后没人能控制的他手下的军阀混战。闹了一二十年，把中国闹得一塌糊涂。最终结果很糟糕，日本人就是趁着中国大乱进入，否则日本人不会进来。）为了阻止将军们争权夺利，发动内战，军队一派力量提出绝对不能打内战，到荷兰把被处死的老国王的儿子请回来，让他复辟斯图亚特王朝，英国的革命以王朝复辟告终。这看起来是倒行逆施，但当时背景是这样：新国王查理二世在复辟之前做了一个保证，签署一个文件，明文写着如果他重新回到英国接替王位的话，他会和议会一起统治国家，接受英国自由、议会的传统。但是他复辟之后就反悔了，和他的弟弟詹姆士二世统治了28年。在此期间竭尽全力恢复父辈祖辈的所作所为，进一步加强专制主义统治。在詹姆士二世的统治期出现全所未有的专制统治，国王的权力从来没有那么大过。在这种情况之下，又出现戏剧性的变化。当时议会中已经有两个政治派别，一个叫托利党，一个叫辉格党，在所有问题上都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到了专制主义统治达到登峰造极的时候，两个党联合起来派人又到荷兰去请当时的荷兰执政——威廉带着军队来驱赶詹姆士二世。詹姆士二世也组织了一支军队去抵挡，这支军队委托一位叫做约翰·丘吉尔的主帅统领。他到战场之后，反戈一击，和荷兰的军队一起浩浩荡荡地进入伦敦把詹姆士二世赶走了，这在英国历史上叫做光荣革命。因为没有打仗和死人，很体面和光荣。其实这是一场宫廷政变，荷兰的威廉就是詹姆士二世的女婿，女婿请岳父下台，这就是一场家庭闹剧和宫廷政变实际上王朝延续性被保留，这在英国和整个人类历史上起的作用不可小视。把詹姆士二世赶走后，出现一个问题：建立什么样的制度？新的政府怎样组成？英国和威廉最终达成妥协：由威廉和他的妻子（老国王的女儿）共同登上王位，出现两个国王。并且在即位之前必须接受议会的《权利法案》，这是两个新国王登上王位的前提条件。这是人权问题第一次出现在一个国家的文件中，成为国家的根本大法。两位新国王都接受《权利法案》，不允许一个人统治，必须接受议会的权力和地位。维护了英国自古就有的自由、法制的传统。从这以后英国国家的主权转到议会手里，议会成了国家最高权力机构，作为交换，国王地位被保留了下来，这是根本性的变化。克伦威尔时期的革命没有做到这一点。国王的王位一直延续到今天，国王从那个时候基本是摆设，不再具备对国家进行专制统治的力量，甚至不再具备真的统治国家的力量。这叫君主立宪制。光荣革命创造了全新的现代性政治制度，即不是由国王一个人而是由控制议会的一群贵族共同统治，这在人类整个政治制度发展史上是一件大事。光荣革命发生在1688 年，对应一下中国的情况：满清入关40年，中国正处在向皇权大一统集权统治最高峰挺进的一刻，康乾盛世正要出现。英国人用光荣革命解决了一个人统治国家的问题，走进了议会主权的时期。仅凭这一点英国对世界的贡献就已经够了。相对宽松的政治环境造就了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18世纪的英国充满了活力。相比当时的其他国家，英国是最自由和宽松的社会，最有条件让这个国家的经济文化得到发展，压制和束缚的力量被解除了。首先是农业革命飞速发展，农业生产力、技术各方面都大为提高。从18世纪下半叶开始到19世纪中期，工业革命告一段落，成为第一个工业国家。为什么英国是第一个发动改变了整个人类历史和世界面貌的工业革命？先是英国人自己，后来是其他国家经常会去追问：为什么是英国第一个发动工业革命？全世界提出各种不同解释：有的说是英国农奴制瓦解得早；有的说它有圈地运动和资本原始积累，并掠夺财富；有的说是因为它的经济发展到这一步，当然就会发生工业革命。很多人忘记了光荣革命带来的社会新制度是起重要作用的，在其他制度的社会中，再有各种好的条件仍然不能爆发。社会和政治环境的宽松能够为经济快速发展提供必备条件。其实关于制度的作用，我相信中国人应该可以理解得特别透彻。为什么中国改革开放之后才突然变得那么厉害，这是明摆着的。对比中国的情况再去理解光荣革命以后出现的新社会和政治环境，我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英国通过工业革命成为世界第一强国。发明最早的火车、蒸汽机和蒸汽船；棉纺织品产量增加49倍，煤炭增长7倍，生铁增长34倍，再加上造船就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四大支柱产业。棉纺织品打开全世界的市场；煤炭提供动力；生铁制造机器；船将造出的东西外运。英国工农业比例在1801年的时候，工业只占不到30%，农业占到35%以上。到1850年，工业已经占到50%以上。英国的工业产量占世界的40%~50%，欧洲的50%~60%；对外贸易额占世界1/5~1/4；而英国国土面积只占世界陆地面积0.2%，人口占世界总人口2%。

法国的经历和英国很接近，但稍微有一些不同。我们知道每一个国家近代的故事都是从其民族国家的建立开始，法国也是这样。法国在1588年出现一个非常著名的新王朝——波旁王朝，亨利四世是它的创始人。法国曾长期处在封建分裂状态之下，在中古时期尽管各种自然资源极其丰厚、人力资源充沛，但国家力量一直非常薄弱，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之内受英国控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英国占领着法国相当大的一部分土地，英王在法国领有的土地比法王还要大。尽管英王名义上是法王的封臣。甚至一段时间中，英国控制了法国的王位，英王同时担任法国的国王。这么一来，法国人不高兴了，就试图摆脱英国的控制。在英法之间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英法百年大战，结果法国胜利并把英国人赶走，战争缔造了两个民族国家。法国成为完全独立自主、以民族作为基本支撑力量的民族国家。英国也因摆脱法国的包袱变成独立的民族国家。英国都铎王朝在百年大战后又经历红白玫瑰战争。法国在百年战争之后国王力量慢慢强大起来。因国王在战争中发挥了核心作用，到亨利四世基本完成统一国家的任务。但法国和英国相比有相当大的差异：法国贵族在驱逐外来入侵者的时候发挥了作用，这样一来，贵族就是一支分裂的力量。战争胜利后，王权和贵族之间对抗没有停止。尽管亨利四世缔造了一个新王朝，不过又要花了100多年时间最终才克服贵族的分裂势力，完成了建立强大统一中央政权的任务。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路易十四的出现意味着法国专制主义政权牢不可破地建立起来。法国国家的历史地位立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这一时期，法国成为欧洲最强大的陆地国家。英国当时是最强大的海洋国家。路易十四建立了一个非常强大的专制统治，被称为太阳王，出现一支强大的陆军，相当于其他欧洲国家陆军的总和，在大陆欧洲扮演最重要的角色。他是如何完全制伏贵族分裂的力量？他是一名相当英明的君主，为了做到这一点而恩威并重。威是采取打压手段，如果有必要就用武力镇压贵族反叛；更多恩的方法，作为法国标志性建筑的凡尔赛宫就是路易十四造给贵族们住的，命令各地大亨贵族到此居住并提供各种优越的生活条件和待遇。慢慢这些贵族住舒服了，就不再喜欢打仗而被教化了，开始变得讲文明。法国宫廷礼仪成了全欧洲的典范，到今天成了全世界的典范。所以在专制主义统治之下也走上了强国之路。路易十四也是典型的重商主义政策的执行者，专制主义的封建王权加重商主义使一个国家强大起来。接下来是第二步。法国的邻居是英国。路易十四统治的时候，英国已经完成光荣革命，创造了一种新的政治制度。而且英国很快就要进入工业革命，法国在旁边已经是连蹦带跳也追不上了。当时英法都在争夺世界霸权和殖民地，路易十四也是全力鼓励对外扩张。北美洲一开始是英法争夺的地区，在法国的路易十四统治时代，在北美（包括加拿大和美国）所控制的地区比英国控制的地区还要大。路易斯安那（包括今天美国的东部沿海地带，俄亥俄河以西所有的地盘）名字就从路易十四来的。英法两国在18世纪争夺世界霸权，都试图掌握和控制这个世界。存在三大战场。一是北美，二是印度，三是海洋。打了7场大战。英国从光荣革命以后就开始卷入对法国的战争，当时荷兰的威廉愿意带军队到英国的原因之一，即是荷兰当时受到法国的打压，与法国已经打了好长时间的仗。荷兰要挺不住的时候把他请到英国去当国王，他当然很高兴。他当上国王的第二年就把英国拉进了和法国长期战争之中，并延续100多年。到拿破仑战争结束之后才画上一个句号，英国大胜，法国大败。法国败在哪里？英国胜在哪里？其实法国最大的败笔在于其制度和结构有问题。英国已经构建全新的国家政治制度，法国还停留在专制主义统治之下。法国的专制主义已经走进死胡同，专制王权在一个历史时段是必要的，否则国家都摆脱不了封建分裂的蹂躏。但等到完成统一国家和民族的任务之后，它就成为国家进一步发展的束缚。在这个时候，谁更早地推翻专制主义的统治，谁就能够更早跨进一个新的阶段，在那个时代是英国。这是英法争夺世界霸权中英国胜利的最主要原因。以国家财政为例：战争中两个国家都需要钱，向老百姓征税越来越高，老百姓苦不堪言。在这种下情况下出现重大差异：英国老百姓尽管苦不堪言，但是他们是可以忍受的。因为英国由议会征税，议会是代表国家和人民的，老百姓有怨言冲着议员。法国是王国政府开征税收，老百姓不高兴就骂国王。把国家骂倒了这个国家就没了，这就是议会政治和专制统治的区别。专制统治在法国维持不下去了，于是发生非常爆烈的大革命。原因是法国专制主义太强大，必须要用一个更大的力量才能打碎它。一旦走上革命道路就收不住了，在将近一个世纪中不断发生革命。最后完成建立新的国家制度和革命的任务时，已经到19世纪70年代了。政治变化极其剧烈，在不到100年的时间中经历了三个共和国、两个王国、两个帝国。在这时候，法国还必须要追赶英国的工业革命。法国一方面进行政治革命，一方面进行工业革命。两个革命法国人都成功完成，非常了不起，但是它是有代价的。法国工业革命发展速度相当缓慢、力度不够，很多人说法国的工业化是没有工业革命的工业化。它在工业发展、经济实力始终没赶上英国，原因是法国政治动荡太厉害。

法国成为世界上第二个完成工业化的国家，英法两国可以并驾齐驱成为资本主义工业化时期的领头羊和这个时代的大国与强国。他们的发展进入工业化阶段是不是存在问题？在工业资本主义早期的发展过程中出现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完成工业化是自由主义的方式，这是取代重商主义的新理论。亚当·斯密的自由主义经济学说认为，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必须在绝对自由条件下才能够得到最充分的表达。因此为了给经济发展提供最自由的空间，国家要远离经济活动，完全不干预。这是其最基本的核心理论。其最著名的一句话：“看不见的手是最好的手。”英法都是按照这一理论发展并最先进入工业化道路，成功完成了工业化。但也留下巨大后遗症：国家完全离开经济领域，造成了两个严重后果。第一，社会的生产力经常处于无政府状态。就是各个企业、经济部门和生产部门自己干自己的，闭着眼睛瞎摸。盲目地拼命生产，例如生产杯子的企业拼命生产杯子，造鞋子的厂整天地造鞋子，不知道市场到底需要多少杯子和鞋子。按照亚当·斯密的理论，这些是按照市场自身的规律去调节的。造的杯子和鞋子多了市场容纳不下，就没人来买，你工厂倒闭就停滞了，这不叫做经济规律自我调节吗！接下来没人造杯子造鞋子，马上变成了卖方市场，大家开始抢着买杯子、买鞋子，一批新的工厂又出来了。于是整个国家的经济就这样转圈子，一下繁荣，一下萧条。因此在19世纪每隔几十年就有一次经济危机。关于这个问题，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认为这就是资本主义最根本和本质性的矛盾。因此他预言资本主义一定灭亡。还有第二个非常坏的后果：国家完全退出经济领域，劳动者经受巨大灾难，资本剥削劳动。工资由看不见的手来调节的，于是劳动者就倒霉，过着牛马不如、水深火热的生活。造成社会的不稳定，贫富分化极度扩展。于是马克思认为：一方面经济无政府主义是资本主义最根深蒂固的矛盾，资本主义必然要灭亡。接下来，谁来灭亡资本主义，即受苦受难的劳动群众，因此工人阶级会最终推翻资本主义。马克思说的这些话是有根据和道理的，是他那个时代的现实。今天很多人非常武断地说马克思从来就是错的，这不是实事求是的说法。接下来慢慢地资本主义出现新的变化，首先试图解决这一问题的是德国和日本。德国做了巨大的创造。因为日本是跟着德国跑的，我们尽量不说日本。

资本主义的军国主义强权国家——德国 日本

德国一直到19世纪仍然非常落后。原因在于它到19世纪中叶一直都没有能够统一，一直处于封建分裂的状态之中。直到18世纪末19世纪初，德意志这块土地上仍然存在着360多个各自为政的政治实体——邦国；1000多个实际上是自治的帝国骑士领地（地方比较小，谁的话也不听，自行其是）；40多个帝国自治市。像不莱梅、汉堡等。总共有将近2000个政治体，只有国家的影子——德意志人的神圣罗马帝国，没有中央政权。真正控制德意志政权的就是那300多个邦国的领主，这样的一种分裂状态使德国一直落后。西欧各国互相争夺权力的战争往往都跑到德国打，德国这么多的邦国没有东西提供，也赚不到钱，于是谁一打仗就把人送到两边军队中去打仗。最后把德国打个乱七八糟，然后这些国家回家了。这种情况到19世纪初拿破仑战争才开始改变，他是军事奇才，当上法国皇帝以后，带着法国的军队横扫欧洲，一路打到莫斯科城下才兵败退回法国。德国整个被打垮，大大小小的邦国全部不在他的话下，如秋风扫落叶一样。他觉得德国太乱了，强制性将2000多个经济实体合并成三十几个，这是一个看得见的后果。看不见的一个后果是给德国人上了一次生动的政治课。德国人开始思考我们怎么老是这样，别的国家动不动就打我们。最后明白是因为没有自己的祖国，于是德国人要求建立统一的德国。这样后来称为民族主义的思想一旦出现，其力量是不可抗拒的。德国人要求统一的要求到拿破仑战争后更加强烈。到1848年，德意志爆发自下而上的人民革命，试图建立统一的国家，但结果失败了。以后就开始了由普鲁士完成的自上而下统一德国的工作，它是德国30多个邦国中最强大和地域最大的一个，用王朝战争的方式统一了德国。执行这个使命的是容克政治家俾斯麦，他打了很巧妙的三场战争，结果导致一个统一的德意志帝国——第二帝国的出现。他专打对外战争，不打内战。第一次打丹麦，第二次打奥地利，第三次打法国。通过打外面的敌人来统一内部，连法国都被俾斯麦打败，谁还能打得过俾斯麦？三场战争打完之后，分裂的国家都服从普鲁士的领导权。德国统一，在法国凡尔赛宫成立的德意志帝国，国家的力量立刻被体现。德国的工业发展增长率迅速提高。到第二次工业革命完成的一战前夕，其工业力量增长情况是：铁仅次于英国，钢是英国的两倍；新工业部门如化工、电气、光学等占优势。其中染料占世界产量90%，电气占世界产量50%，优质光学产品垄断世界市场。工业化，原因是第一，统一的民族国家的出现；第二，德国的工业化其飞跃式发展依赖于一种新的经济思想。否定亚当·斯密，不承认国家作用的完全自由的经济理论。德国人认为国家要推动和指导并完成工业化，把其作为自己的任务和责任。亚当·斯密的理论对英法这样的先行者可行，但对德国不可行。否则德国只会越来越落后，永远赶不上人家。德国的弗里德里希·李斯特等一批经济学家提出的新经济发展理论，就是动用国家推动和指导经济发展。德国人在理论建树方面其实很有见地。现在已是21 世纪，我们回过头去看，自德国成功完成工业化后，德国的榜样变得更重要。更晚的国家更多的是学德国而不是学英法。大家熟知的亚洲四小龙，再就是伊朗、埃及等国家的工业化都是以德国为榜样。这是后来者的道路，而不是先行者的道路。德国人经常说他们是第一个发展中国家，采取的是赶超型战略。德国经验是值得重视的，但它犯了巨大的错误，在于它执行了军国主义政策。俾斯麦是一个容克政治家，普鲁士容克贵族地主是一个旧的统治集团，由旧的统治集团来领导国家现代化和工业化。而英法都由新生力量领导现代化。德国和日本都是由旧的统治集团领导国家的现代化并走上了军国主义道路，属于资本主义的军国强权主义，这是他们不可挽回和原谅的错误。他们发动的两次世界大战对其他国家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这个问题很严重。日本跟着德国走，结果也成功完成工业化道路。日本是第一个非欧洲白人国家完成工业化的国家，这在当时造成整个世界的震动。说明工业和工业化不是白人的专利。与德国一样，日本也走上了军国主义的扩张道路，结局和德国一样。我们看两个国家，一方面应该承认他们巨大的创造力和创新精神，一方面要看到他们的失败和错误。

第一个社会主义的世界强国——苏联

下面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来讲最重要的两个国家。尽管苏联已经不存在，但是俄国是永远存在，不会消亡的。首先讲苏联。苏联是一个大国，是世界大国和世界强国。这样一个强国，世界地位是否定不了的。我讲的是苏联，不是现在解体后的俄罗斯。可是苏联和所有的世界大国和世界强国都不同，它走的一种完全不同的路线，就是所谓的社会主义道路。通过社会主义道路，也能走上世界强国，也能走到这样的一个地位。说明其实走什么路，不是根本性的问题，根本性的问题是它仍然具备什么样的特征。从一开始就说，强国有几个特征，苏联照样具备那样的特征，包括它的软实力，当年苏联存在的时候，它的号召力很厉害。不要说斯大林是大独裁者，强迫别人接受他的意见。那时社会主义证明确确实实是一只大力量，而且在第三世界有很大的影响力。它提出的反帝反殖这样的口号，就得到了很多地区很多人民的欣赏、赞同，这就是软实力。

我们中国到今天还没有这样的实力，我们现在说，我们是和谐社会，哪几个人跟着你说？当时苏联说反帝反殖，全世界都跟着它跑，这就是软实力。我们看苏联，苏联的前阶段是沙皇俄国，情况很简单。向各位介绍，从13 世纪开始，俄罗斯，其实当时还没有。俄罗斯人所居住的地区，那是被蒙古人统治的，成吉思汗和他的子孙们，成吉思汗自己还没有去过，他的子孙们呼啦啦一直往西打，打到多瑙河畔，这一路打下去，就是惶惑。然后，俄罗斯人居住的地区被他们控制，建立金帐汗国，那么这块地区被蒙古人统治了100多年、200多年的时间，后来在莫斯科大公国为核心的这样一个俄罗斯人联盟的反抗之下，把蒙古人赶走。大家看，又是民族解放的战争。越讲到后来，大家越明白，民族解放战争是何等的重要。包括俄罗斯都是这么出来的，把蒙古人赶走之后，俄罗斯人开始建立自己的国家，就是以莫斯科为核心，俄罗斯的国家就出来了。在这样的一个建国过程当中，这个国家扩张的速度，也就是领土空间的扩张极其惊人，非常的迅速。在100多年不到200年的时间里，俄罗斯向北扩张，这样比较容易，因为北面没什么人，都快要到北极了；然后向西扩张，一直到彼得堡，苏联时期叫列宁格勒，到了波罗的海，打通了俄罗斯进入波罗的海的通道；然后向南扩张，就到了黑海和里海一线。他们预定的目标是什么呢？是把黑海拿下来之后，再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达达尼尔海峡，然后进入波斯湾，也就是进入印度洋了，这是他们预定的目标，当然这一招到现在还没有完成。可是，历代历届俄国的统治者都想打通这个动脉，包括斯大林在内；向东到了白令海峡，到了太平洋岸边。所以说在一两百年的时间当中，俄罗斯在驱赶了蒙古人之后，它就变成了一个地跨欧亚的庞大帝国。今天的俄罗斯国家仍然是极其巨大的，它的土地面积还有中国的两个半大，不得了的一个大地方。别看荒无人烟，特别是西伯利亚，尤其靠近北极的那个地方，没什么人，可是拥有大量的资源，所以这个国家领土之大，资源之丰富、确确实实是举世无双。这么一个国家，它的扩张能力、侵略能力，的的确确是极其巨大。今天世界上的帝国已经基本上没有了，英帝国没有了，法帝国不存在了，比利时帝国没有了，西班牙帝国没有了，葡萄牙帝国没有了，所有的帝国都没有了，俄罗斯它不是个帝国，但是它靠帝国的扩张而得来的领土面积仍然保存着。尽管苏联解体了，还是那么大一个国家，这个国家在扩张的过程当中就建立了非常强大的专制主义的统治，这是俄罗斯的专制主义皇权，也就是沙皇制度的始作俑者。创始人伊凡雷帝，非常的残暴。残暴到什么程度呢，任何人都不允许对他稍微有点不敬。有一次他的儿子说了一些他认为不好的话，就拿起他手边的铁锤，啪就砸过去，当场他的儿子就死了。他就是沙皇制度的创造人，现在来说俄罗斯，俄罗斯的国旗上有个双头鹰，这个鹰呢，一个头往西看，一个头往东看。往西看西方的资本主义发展，往东看东方的专制主义传统，尤其是蒙古人的野蛮传统。这样一个很庞大的帝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作为一个欧洲国家是很落后的，作为一个亚洲国家那更落后，那到底是欧洲国家还是亚洲国家呢？都是，都不是，所以它是一个双头鹰，可是相对于西欧的资本主义的发展，始终是极其的落后。这样一种情况，慢慢的被一些有远见的统治者和沙皇自己意识到。俄罗斯落后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在17世纪开始的时候，1600年，对于西欧来说已经很晚了。西欧在此之前，重商主义已经发展到相当高的高度。葡萄牙西班牙已经过去了，荷兰已经要出来了，英法已经紧紧地追上来了。这个时代对于西欧来说是个重商主义的时代，俄罗斯广阔无边的土地上，后来我们发现的，只有30个左右的手工业工厂。这种落后的状态就使俄罗斯整个的经济和社会状态完全不能和西欧相比。其实也不能和当时东方的其他地方相比，比如说当时的中华帝国，那不是这种情况。中国的东北—满洲里也比俄罗斯要强大，其他的像印度、中东的地区，都比他强悍。这样的落后，归咎于两个制度方面的原因，一个是农奴制，一个是沙皇制。这两个制度是连接在一起的，刚才已经介绍过了。俄罗斯在建国以后飞快地扩张，然后就建立了一种非常专制的沙皇主义制度。任何制度都是要有它的社会基础，俄国的沙皇专制主义它的基础是什么？是贵族，大大小小的贵族，尤其是小贵族，俄国大量的中小贵族，数量非常非常的巨大。不是说三个、五个，是十几万大小贵族，数量很大。相比而言，英国的贵族只有不到200多。俄国的沙皇制度，它依靠大量的小贵族作为他的社会基础。这和西方出现的专制主义政权是不同的，西方的专制主义政权，它的社会基础是精深的力量，是城市、商业。就是在英国法国，甚至是包括西班牙、葡萄牙，当然荷兰、北欧地区等等其他的西欧国家的情况更是这样的。它是专制主义的王权和城市与商业力量的一种联盟，来打击谁呢？打击贵族，这是西欧的情况，是我们在前面一再说过的。分裂国家的力量是贵族，西欧是这样的，可是当俄罗斯的专制主义沙皇的权力建立起来以后，俄罗斯太落后了，没有城市和商业。它就去依靠中小贵族来抗衡大贵族的力量，这样中小贵族成了沙皇权力的提升，中小贵族是有它的利益所在的，就是土地。俄罗斯地大人稀，广大的土地上面人口并不太多，今天整个俄罗斯也不过只有2亿左右的人口。那么大的一个国家，地大人稀的结果就是劳动力缺乏，劳动力缺乏就需要有一种保障性的制度，保证俄国贵族地主的庄园上有人给他干活。像西欧自由的劳动力是不可能的，这就是农奴制，所以沙皇专制和中小贵族是结盟的关系，所以保护中小贵族的利益，中小贵族要的就是劳动力，他必须要维护农奴制，可是恰恰是农奴制和沙皇的专制主义这样两个制度性的问题，造成了俄罗斯的落后，而且这样的落后是会一直延续下去的。这就是俄罗斯的问题，但是统治者当中，终究是有一些人看得比较远，看问题比较深。像彼得一世就是这样的人，就是彼得大帝，大家都知道彼得大帝一生的功绩，他把俄国引上了向西方学习的道路。双头鹰，向西边看的就是彼得大帝，以他为代表的这支力量，他看出了西方在不断地发展和前进。俄罗斯越来越落后，前景不堪设想，于是他下定决心向西方学习。所以就会有众所周知的那些故事：比如说他化装成俄国代表团当中的下士、随员，号称彼得下士，谁都不知道他是沙皇。跑到西方去，到处去学、到处去看、到处去转，就是学西方。他还去做木工，跑到荷兰去学人家怎样造船。这些都是我们熟悉的故事。干什么要学西方？他认为西方已经先进了，俄国太落后了，所以必须要学西方，所以要西化，所以西化概念就是从他开始的。那么他用什么办法把俄罗斯带进向西方学习的道路呢，他就是动用沙皇的专制权力，其实是非常的粗暴，非常的简单，就是我命令你们学西方。你们不学就砍头，很简单。他认为西方人文明，俄罗斯人野蛮的。其中包括生活习惯、装饰打扮等方面都野蛮。比如说，那个时代俄罗斯人都是留大胡子的，东正教是留大胡子的，跟今天的伊斯兰极端派、犹太教原教旨主义一样。这是保留它的文化，跟满清入关时一样，满清人是不准留头发的。那彼得一世认为这些都是野蛮，所以要剪胡子，剪胡子贵族就不肯剪，俄罗斯人都不肯剪。他把贵族叫过来，借靠近和他说话的机会一把抓住胡子，从怀里掏出剪刀就剪掉了。就这么强迫俄罗斯走上西化的道路，后来一直到斯大林。彼得带着俄罗斯跨出了向西方学习的第一步，彼得去世之后，他的很多改革成果被抛弃，后面的人不愿跟着他，所以就把俄罗斯往后拉，回过头去走。可是西化的方向还是不可阻挡的，后来在这方面起到很大作用的是叶卡捷琳娜女皇。她是非常有名的一个人物，是德意志一个小邦郡主的千金，嫁到了俄罗斯。这个人后来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她也要学习西方，但是人家根本不把她当做自己人，花了好大的劲，终于让俄罗斯人承认是自己人。包括她刚到俄国的时候，连俄语都说不好，她很快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她绝对是个女强人，继承彼得一世西化的方向，可是这样的一些变革，并没有触动沙皇制度和农奴制度。因此从根本上来说，并没有改变俄罗斯落后的状况，这种落后的状况在对外关系当中不断表现出来。特别是当俄国和西方列强发生冲突和战争的时候，俄国的落后就表现得非常明显。在19世纪中叶，一场战争把俄国卷进去，也把英国和法国卷进去，叫克里米亚战争，争夺通往中东的通道，当时英法就要把俄国人堵住，不让它往南走，战争爆发了。在战争当中，双方都表现不好，但是俄罗斯表现得更不好，最终大败。战败以后，对整个俄国和沙皇统治刺激非常大，使得新任沙皇痛下决心进行改革，触动根本性的制度——农奴制度。1861年，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下令废除农奴制，要把俄国拉上完全的资本主义道路。废除农奴制，让土地完全的私有化，然后走资本主义道路，这以后俄国的经济发展是有相当大的起色。从废除农奴制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以前，大概四十几年的时间，俄国的经济有非常明显的发展，年增长率在2.5%以上。对于俄国的的确确是一段非常重要的时期，俄国在资本主义道路上确确实实跨出了好几步，它的国家工业化也从那个时候开始起步。但是，这种完全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方式却并没有能够被俄罗斯接受，所以关于要西化还是维护本国的历史文化传统这样的争论就一直不断。这个争论始终存在，慢慢地，包括沙皇制度的腐败导致社会矛盾积累。到一战，俄国军队在战争中表现极坏，几乎不打胜仗。俄罗斯在东线协约国阵营从来不打胜仗，每战必败。不仅是没有士气的原因，还就是落后，比如说经常打起仗来，十个俄罗斯士兵只有一杆枪，这个仗没法打。而前线的战争失败导致国内矛盾越来越尖锐，因为大量青壮年被拉到前线去打仗，造成土地荒芜、工厂停工，经济一团糟，整个国家几乎要破产。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了列宁领导的十月革命，革命成功有很大偶然性。列宁在世的时候，他所完成的主要就是巩固新生的政权。当新生的政权基本上巩固以后，列宁就立刻试图恢复被破坏了的国家经济，实行所谓的新经济政策。俄国经济马上就要破产，所以他必须立刻恢复到战前水平，试图用这样一个办法来尽快恢复经济。所以列宁逝世以后，斯大林接任，很快就为苏联制定了新的发展方向，就是实行社会主义工业化。这发生在1925年，联共布召开第十四次代表大会，斯大林把国家发展方向定位为社会主义工业化，确定从农业国家转变成自力更生的工业国这样一个目标。然后就开始去完成这个目标，去实行五年计划。那看社会主义建设的情况和数字：第一个五年计划从1928年开始，到1932年，提前完成，年平均增长率12.2%。这个速度很惊人。然后是第二个五年计划，从1933年开始到1937年，再一次提前，年平均增长率还有17.1%。越到后来，底盘越大，所以这个百分数表现的实际含量就更大，第二个五年计划还能达到17%以上，的的确确是惊人的。结果是什么呢？从1926年到1940年，苏联卷入二战的前一年，通过两个半五年计划的结果是重工业增长18.4倍，年增长21% 以上，轻工业是这样的情况，农业也是这样的情况。整体发展的态势就是工业排名从1913年的世界第五，欧洲第四，增长到1937年的世界第二，欧洲第一，仅次于美国。两个半五年计划，一共十年时间，工业力量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再看这个数字，1926年，苏联的工业产值占世界的4%，1938年二战爆发前一年，工业产值占世界的19%，将近五分之一。这些数字已经说明苏联五年计划、社会主义工业化建设卓有成效。到了1940年，战争爆发之前，苏联的钢1.8亿吨、煤1.6亿吨、石油3100万吨、电483亿度，可以生产飞机、汽车、拖拉机、化工、机械、军工等各种重工业产品。苏联的工业化是以重工业为主，重工业是社会主义工业化中的重中之重。这些政策问题是牺牲了轻工业，更牺牲了农业，国计民生的事情都给它牺牲了。然后它集中全力发展国家所需要的东西，就是所谓的国强，民弱；国富，民贫。可是它的效果又极其明显，靠这种方法成了世界第二大工业强国，在战争中发挥了关键性作用，没有苏联的参战，希特勒德国是打不败的。英国好不容易在那苦苦地支撑，美国没有苏军在战场上把希特勒军队主力已经消灭的前提，根本就不会在诺曼底登陆。苏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发挥的作用极其巨大，经济基础就是工业化。没有在此前十几年时间里快速地工业化，苏联军队根本不可能打仗，尽管我们说打仗靠的是勇气是士气，可是没有武器也没法打仗。特别是二战，双方都投入上千辆坦克，一个战役打下来，双方都是几百辆甚至上千辆坦克被打成废铁，然后第二天继续几千辆坦克开进来，这些坦克哪来的，就是靠强大的重工业基础。到最后就是要打钢铁，谁的飞机大炮坦克多谁最后就赢。德军打到最后拿不出东西来了，只好投降。苏联的社会主义工业化靠的是一种完全和西方资本主义工业化不同的方式——计划经济。如何看待和评价计划经济，它当然是起作用和成功的。其实我们看整个世界体系开始形成，各个国家开始你争我夺要去占领国家发展制高点，从工业化刚刚起步的那一时刻起，它工业化的方式、模式、道路发生什么变化，是有一个轨迹在那个地方。英法刚开始工业化，采用自由放任、完全不管的手段。最早进入工业化的国家可以，越到后面越不行。于是德国国家开始起督促、指导推动，甚至用暴力去追求工业化。再往后国家力量更加强大，进一步地卷入，这就是计划经济。计划经济不仅是一个督促者、推动者，而且就是直接的执行者。什么叫计划经济，即国家制定一切所有的生产。苏联的计划经济比中国的要彻底得多，中国在农业当中一直没有实行计划经济，可是在苏联连农业都是计划经济的。其实质国家就是生产者自己，国家就是一个大工厂，我们可以这么去理解计划经济。特别是苏联的计划经济，国家就是一个经济体——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全国就是一个大工厂。用这样的办法苏联能在十几年的时间当中完成工业化，其奥秘就在于此。这样使得苏联在非常短的时间里迅速完成工业化并取得可观成就，但是越到后来越会暴它他的弱点和缺点。那是什么呢？我们大家都知道，那么大的一个国家和经济体系，用统一的一个部门去设计一切、规范一切其实是做不到的。在苏联工业化的早期，那是一种粗放的发展方式，用计划经济的强制的、命令的手段是可行的，能取得非常突出的成果。可是到后来就不行了，于是计划经济慢慢就失效了。等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苏联就面临着这样的一个局面，计划经济开始暴露它的缺陷。这个时候苏联党政领导高层有人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当时主管国家经济的其实是副总理。苏维埃的副主席，还有一些其他的高级官员向斯大林说：“我们的制度当中是有问题的，我们现在恐怕要抓紧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来进行调整改革。”但斯大林很不高兴：我们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和成功、打败了法西斯德国，这证明我们的一切是完全正确的，制度毫无缺陷。这种说法本身就很荒唐。斯大林进一步地要发挥，你们这些人心怀叵测，反党反社会主义。于是就要清除出去，打压得很厉害，就全都枪毙了。斯大林很厉害啊，这以后就再没有人提制度改革的问题了。斯大林死之后，赫鲁晓夫试图做一些改变。赫鲁晓夫时代实际上苏联的经济问题已经很严重，尤其表现在农业方面。

苏联到了20世纪50年代，它的农业生产还没有达到1913年的水平。但赫鲁晓夫的改革是完全失败的。今天莫斯科红场上可以看到赫鲁晓夫的墓碑前面有他的塑像。这个塑像非常独特，他的脸一半是用黑色的石头雕刻的，一半是用白色的石头雕刻的。这意味着对他的评价，一半是黑的，一半是白的。赫鲁晓夫的改革没有成功，我们说他是修正主义，他被轰下台。勃列日涅夫执政18年期间苏联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气。等到他下台的时候，苏联就剩下了一批70岁以上的老人来掌管最高权力。这样又混了几年，不能再往下混的时候，出了一个戈尔巴乔夫。再一次进行改革，把整个苏联搅的一团糟，连国家都不存在了。因此苏联解体，这意味着什么？其实在我看起来，是从斯大林开始就犯了巨大的错误，白白丢掉了苏联进行自我改革、自我改造、自我完善的最好机会。如果在二战刚刚结束，其国际影响、国际地位如日中天的时候，斯大林能够意识到社会主义制度其实是不完善的，是需要与时俱进，不断完善和变革的，苏联以后情况就完全不是这样，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明权大概归斯大林，归不到邓小平了。但斯大林看不到这一点，他受他那个时代的局限性，他不可能意识到这个问题。这才导致苏联整个体制失去活力，最终崩溃瓦解。资本主义在500年以前刚刚发生，到苏联解体的时候，他已经变了好几次。资本主义尚且要变，并且一直在变，社会主义有那么大的本事一出现就完善无比、毫无缺陷吗？不可能！苏联的问题就出在这儿。与此同时，资本主义再变一次。

当代资本主义的集大成——美国

美国这样的一个世界超级大国，在这个变化当中出现了。我把它叫做当代资本主义的集大成，其实是以美国为代表形成了资本主义当代形态。这是美国在英国的统治时期的情况，美洲13个殖民地，在英国的统治之下，到1776年，美国开始发动独立战争并取得独立。18世纪的70年代，这个时候恰好就是英国已经基本上集聚了发动工业革命的所有条件，很快就要发动工业革命。美国恰恰在这个时候独立，这对于美国而言是什么意义？其实美洲13个殖民地作为英国的组成部分，跟着英国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一直到18 世纪70年代，经历了英国经历的一切。英国所有历史经历全都跟着走过来了，包括在专制主义的统治之下，推翻专制主义的统治、复辟、光荣革命后出现君主立宪制，创造新的政治国家等。这个时候没有美国，只有英国的美国部分。所以现在会有人说美国是白纸一张，什么传统都没有，什么包袱都没有，一切都是新的。美国人最喜欢说我们什么传统都没有，全是我们的创造。根本就不对，它是继承了英国的传统，而英国恰恰就是整个欧洲或者整个世界最具备走向世界的条件的国家。所以美国在独立的时候只有一个东西不具备，就是国家。于是独立战争的爆发，就让它得到了它唯一不具备的东西——美国。其实他和其他的国家尽管具体的过程不同，可是方向和实质是一样的，它必须有自己的国家。美国一独立，这个国家就来了，就具备和英国同样的条件，可以进入现代社会。这叫美国特殊性，是它得天独厚的条件。这个说法是大多数学者仍然没有看出来的。美国曾经具有的大片领地，比英国要大。那么此后大约一个世纪的时间，美国就经历了建国和巩固新出现国家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有两件事情特别需要指出：第一件是西进运动；第二件是南北战争。西进运动主要是欧洲人大批进入美国，寻找自己新的生活、寻找土地、寻找幸福。那么西进运动就产生两个后果：一个后果是看得见的；一个是看不见的。看得见的后果是：西进运动从开始登陆以后越过阿巴拉契亚山脉进入西部，然后先来的在这块地方安居乐业。后来继续往西走并定居。这就使得一个美利坚合众国出现了。美国独立的时候是93万平方公里，现在是930万平方公里，扩大了10倍。独立的时候是300万人口，现在已经超过3亿了，扩大了100倍。西进运动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美国，接下来留下来一个精神遗产——美国梦。美国梦就是西进运动给造出来的。即任何人只要自己奋斗，愿意吃苦耐劳，他一定能够在美国这样一个广大无边、自由的土地上找到自己的幸福。它今天还在让美国人继续做梦，但这就叫美国精神。美国人独立、有理想、奋斗和追求确实是美国人的优点，这我们不能否认。接下来另外一件大事就是南北战争，南方和北方打仗。起源就是奴隶制的问题，南方要保留奴隶制，北方不允许，于是就发生战争了。结果是北方赢了，南方输了，北方的胜利意味着统一，巨大的美国被保留下来，否则美国就被分裂了。美国经常到处地干涉别人，南方一直到今天还在耿耿于怀为什么不让独立。北方的胜利还意味着另外一个情况：北方是工业的，南方是农业的，北方的胜利意味着美国全面的工业化的开始。战争结束以后30多年的时间，美国的工业化飞速发展。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已经成了世界第一大经济体，最强大的经济国家。南北战争大概半个世纪，农业增长3倍，工业增长15倍。20世纪初，它的制造业产量已经超过英法德三国总和，达到世界36%。然后它的工业化所涉及的部门，化工、石油、汽车、钢铁、电器等，属于第二次工业革命的东西。第二次工业革命两只领头羊是德国和美国，美国当然更成功，他在经济上已经领先。到一战要爆发时，其实美国的经济力量、工业力量已经非常巨大。但美国的资本主义出问题了，美国工业化的道路是英国式的，是走自由主义资本主义的发展道路，是执行自由放任政策的自由主义经济理论。英国在工业革命时期出现的问题在美国都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包括国家放任不管、劳动者的苦难、官商勾结，坑害消费者、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社会稳定越来越受到动摇、产品质量的问题、假冒伪劣。肉类加工成了当时一大事件，因资本垄断集团追求利润而不择手段，食品安全成了大问题。其中闹成一件全美国轰动的事件就是食品安全。这种情况之下，社会开始动荡，民众反抗、工人罢工、很多的知识分子参与进去。老罗斯福在这种压力之下开始进行改革，修正资本主义。就是要把自由资本主义的毛病给修掉，他采取很多措施来拯救美国的社会。最主要的做法就是打击垄断集团，能够把资本主义制度维持住，老罗斯福起了作用。1929年华尔街股市崩溃，引发世界性大危机。全世界都受到影响，美国遭受了重大的打击，经济几乎要崩溃。美国人似乎一下掉到深渊去，丧失了信心。这时候小罗斯福出任美国总统，他对美国的经济制度进行了彻底地改变，就是修正自由市场的机制。美国一直走的是自由市场的道路，罗斯福认为拯救美国首先要拯救美国的经济，对自由的市场采取措施。他的做法不是拆台，而是补台。他认为自由市场的问题就在于“那只看不见的手”，要纠正这看不见的问题，不是把这只看不见的手给撤了，而是在看不见的手旁边加一只手——看得见的手。这只看得见的手就是政府。国家的力量在美国也被引进了经济结构中，德国、日本试图这么做，但是没有成功。美国用另外一个办法这么做，就出现所谓混合经济。在这样一个经济系统当中，看不见的手是市场的力量，看得见的手是国家的力量同时运作。其目标是让市场的经济运行更加顺利，是为保护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为拯救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而引入国家的力量，这是老罗斯福的做法，就叫新政。从理论上追溯他的根源，就是凯恩斯。关于这样的想法，凯恩斯早就提出来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的1918年，凯恩斯就已经发表第一篇论文，说市场经济需要有国家的概念。可是一直到1929年世界经济大危机爆发以后政治家们才意识到凯恩斯说的有道理。不仅美国这么做了，英国及其他西欧国家都开始多多少少地这么做。这样一来，资本主义经历了又一次变化，美国是这样一种资本主义的最典型代表，也是领头羊。我们今天看到的资本主义就是这么一个东西，不是英法时期的自由资本主义，也不是德国和日本统治实行的命令式资本主义，更不是俄罗斯沙皇那种专制资本主义，这个资本主义使得资本主义被保留下来，凯恩斯拯救了资本主义。马克思最凶恶的敌人不是列宁、希特勒、拿破仑，而是凯恩斯。马克思已经看出资本主义的一切弊端，要消灭这些弊端，唯有消灭资本主义，实现公有制。凯恩斯也看出了同样的问题，凯恩斯说我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就是保留资本主义，但要改造它。因此，美国其实是改变了资本主义的运作方式，这样美国成了这个时代的历史方向的奠基人和领头人，这是美国大国地位的形成。它的大国地位和影响力体现在这儿，它是当代资本主义的典型代表，由此能够得到世界霸主、首强等等。两次世界大战都给了它非常好的发展机会，特别是二战以后其实是最强大的。它的国民生产总值在世界生产总值中超过三分之一，可是后来一直走下坡路。今天尽管苏联解体了，可是如果今天要去谈论美国的国家地位的话，我们有两句话可以概括：一是绝对的优势，二是相对的下降。绝对的优势就是它的经济发展非常强大、科技发展领先于世界、企业力量最强，但地位在下降、经济发展多元化、政治发展多极化、军力强大但是有限。其实二战以后，美国不断卷入军事冲突，除了打那些最没有用的国家，其他国家他都打不赢。软实力开始丢失，而且自从小布什担任美国总统以来，人们对美国的印象开始发生变化。人们不觉得美国是正义、道德、正确等等这一系列道德判断的标准榜样了。人们觉得美国有问题，我们不得不承认美国是现在世界唯一的强国，没有第二个国家。当然这个地位是不可能永久维持的，以后总会被取代的！

（文章为钱乘旦教授于2010 年11 月18 日在三智中国历史高研班首期班讲课内容整理。）